第七章(第2/3頁)

“胡扯!”我打斷了斯彭斯的話,“燭龍根本就不能拍攝什麽光學膠片,它是直接聯系到姑姑的監視器上的。”

史東冷冷地說:“除非有人碰過燭龍。”

我們一個接一個地把頭轉向斯彭斯。

斯彭斯一付坦然無愧的表情,“怎麽啦,你們不想了解事實真相嗎?這是唯一的機會。”

我生氣地瞪著那張斯彭斯冒著難以饒恕的罪名拍攝出的黑膠片,而那上面什麽也沒有,除了一個小灰點——一個毫不起眼的灰蒙蒙的小點。

“這是什麽,你底片上的暇斑?”我懷疑地問。

“老天爺,你還不明白嗎?”斯彭斯瘋狂地搖著我的胳膊。他回過頭去看著大家,“你們都不明白嗎?這是一顆星星!用肉眼還看不到它,但我們正在朝它飛去!我們馬上就要飛出暗物質雲了!”

星星!我被斯彭斯的話嚇壞了,一股冷汗禁不住地從手心冒出來。我回頭看看埃伯哈德,他也是面色慘白。

“不,那不是星星。”一個尖銳的聲音打破了沉寂。是史東。他臉色發青,連聲音都發抖了。“那不是星星,你們沒有讀過《啟示錄》嗎……他象沖破烏雲的閃電,帶來了死亡,也照亮了一切。他將出現了,你們這些不信神的人有禍了……”

一束燈光照在史東的臉上,顯得他那狹小的臉又青又白。

史東是個長手長腳,瘦得皮包骨頭的大個子,只比我小一歲。在飛船上,他也許是最不把我放在眼裏的人,我也從來都不相信他的那些煽動性的預言,但這時候他說出來的話,像是一陣悸動撞進我的心裏。

“你們看出來沒有?”斯彭斯問,“他有毛病。”

我和埃伯哈德默默無語。

史東冷笑著說:“你們自己想一想吧,我們每個人都屬於不同的民族,克裏克人,蒙古人,雅利安人,這條破船滿載著所有的民族,為什麽?想一想諾亞方舟的傳說,我們將要漂浮到最終審判日。……星星?不,它就是我們在等待的那匹灰馬!”他神經質地啃著手指甲,留下了一句含義隱晦、令人不安的預言就猛轉身出去了。

“你們知道我是怎麽想的嗎?量子物理離上帝靠得太近了。他越來越深地陷入不可知領域,”斯彭斯憤憤地說,“總有一天,這家夥要瘋掉。”

“姑姑呢,她知道這事了嗎?”我好不容易從發幹的嗓子裏擠出一句話,“她從來就不承認我們是在一片暗物質雲中。”

“對,我這就去告訴她。”斯彭斯大叫一聲,返身就朝門外沖去。

我一把拽住他的脖領子,把他拉了回來。“別著急,先讓我搞明白了再說。”我啞著嗓子問他:“還有多久?”

“不知道,我們沒有對比數據,也許還要十年,也許就在明天。”斯彭斯說。

“出去以後,那兒是什麽樣的——會是這樣的嗎?”我從墻上扯下一張圖片,那上面被放得巨大無比的獵戶座大星雲像一座熊熊燃燒著的煉獄,美杜莎的蛇發惡狠狠地伸展著占據了整個視野。“那兒,那兒……”我咽了口唾液說不出話來。我看了看埃伯哈德,他和我一樣臉色蒼白,驚恐不安。史東臨走前說的那些話,象一塊巨大的陰影籠罩在我們的心上。

埃伯哈德可憐地張著嘴,猶猶豫豫地說:“他……史東是指……燭龍,燭龍和姑姑……我們是在崇拜獸像嗎?”

“我不知道,那不是我的事了。”斯彭斯說。他站在觀測室中心,奇怪地看著我們:“怎麽啦?你們都不高興嗎?十多年來我們所學的知識都是在描述那個宇宙啊。現在,我們就要親眼看到它了。你們不會相信史東說的那一套吧?”

我咕噥著說:“我還沒有準備好呢。這太快了,斯彭斯。讓我想想該怎麽辦。”

“斯彭斯,”我回頭盯著他的雙眼說,“我不許你告訴其他人,姑姑也不行。埃伯哈德,你也是,都明白嗎?”

然而秘密沒能守住。我得承認第一個違背紀律的不是別人。

“我不相信。”迦香後來說。

“我看到了那張照片。”我說。

迦香沒有回答,她依舊照料著那些小蟑螂,仿佛那項工作比星星還要重要。那些蟑螂仿佛更大了,一條擠著一條,在試管口瘋狂地扭動著,迦香怎麽也不能把它們弄好。

迦香生氣地把試管扔在桌上:“你知道,那些蟲子很不安。我熟悉它們,它們很煩躁,只有遇到什麽危險時它們才這樣。它們總是會比人類更早地預見到災難。”

她離開了工作台,我看見她幾乎要哭的樣子,她還畢竟是個孩子。她的雙手在發顫,但她很快把它們藏在兜裏。

我說:“你害怕嗎?”

她看著我的臉說:“你難道不是嗎?”

“我很害怕。現在所有的人都知道了這件事,可是沒有人想談論它。這是一個危險的信號。我們都在害怕。一定會出事的,一定會出事的,而我們不知道會出什麽事。”她不斷顫抖著,“我倒寧願我們還在暗物質雲的深處,永遠也看不到外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