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五章 英雄氣概

危機感。

藍電不太想形容這種感覺，因為他過去從來沒有過這種感覺，哪怕是那時候面對眾多超級罪犯組成的軍團時，他也沒有過這種感覺。所謂最強的稱號就是從那時候開始被人們熟知的，連那種別人感到絕望的情況都能對付，藍電從來沒有想過什麽樣的事情才能算是危機。

意識模糊。

就好像一台機器的電路板因為灼烤而焊點損壞的感覺，邏輯不暢，思維受限，不能整理當前的情況。藍電突然意識到自己現在就是這種感覺，因為他從成為英雄之後就如同一台強悍的機械，從來沒有面對過不能處理的事情。可是當真正出現超越他極限的問題之時，原本的從容就變成了空白一片，因為缺乏經驗而變得慌張起來。

在深切感受到這種危機感之前，藍電做的最後一件事是把小行星的碎片當成盾牌，然後試圖把碩大無比的晶體推離撞向地球的方向，但這種努力很快就宣告失敗，過於集中的輻射讓他感到筋疲力盡，好像他感受到的不是一種未知屬性的輻射，而是那種可以榨取能量的光芒一樣。

至少把晶體推開了一點，這樣可以延緩它撞向地球的時間，如此一來黑風應該就有足夠的時間處理危機了……

隨著意識越來越飄向遠方，藍電冒出了最後一個可以被他自由操控的想法，然後腦海裏就被模糊的回憶——或者說一直以來總是出現的夢境給占據。

他總是能夢見小時候。

那時候還沒有覺醒能力，當然也沒有被聯盟機關的人找到。對於他來說，在電視新聞報道中看到飛天的英雄和邪惡的罪犯們對戰，只不過是生活當中最乏味的一項娛樂罷了。為人耿直而謙和的父母在一所距離城市很遠的小學當中任教，他們曾經的學生當中有很多戰爭孤兒，他們最後都被治愈了心靈創傷，走上了平凡卻很美好的人生道路。他們每個月會從不多的薪水當中拿出來一部分捐給慈善組織，並沒有給年幼的自己買什麽讓人興奮的玩具，但這不代表這個家庭沒有娛樂。

和自然接觸，去做農活兒，去山野中感受沒有凈化過濾依然醇美的空氣，在年幼的時候體會最美好的東西，那才是真正的人生享受。

然而現在，藍電想在似乎走到生命終結的時刻再次夢見曾經的美好，腦海當中卻出現了另外一種夢境。

懷疑。

一種深刻的懷疑。

一種只要做噩夢的時候必然會出現的懷疑。

因為在這個夢境當中，他看到的是無數說不上名字的奇怪機械，還有那些容納著透明淡黃色液體的大型容器——之所以他知道液體是淡黃色的，是因為他看到的一切也都是淡黃色的，他就泡在那種容器當中，他試圖看看自己的身體，發現自己骨瘦如柴，傷痕累累，感覺到持續的窒息感——就像是現在一樣，他在外太空當中，根本沒有空氣供他呼吸，之所以還能活下去主要是因為他出色的能量轉換系統，幾乎不需要呼吸就能維持生命所需的能量。另外，那個似乎還沒有完全失效的防護服也在一定程度上保護著他。

不，不對。

這些都不重要。

他不想沉浸在這種夢境當中——這種每次都會讓他感到虛假的夢境。在那個夢裏，他沒有強大的身軀，沒有逆天的能力，更沒有英雄氣概。

對了，英雄氣概。

他想起這個詞語，這是身為語文老師的父親教給他的，父親說，這個詞語用於形容一個人正直而豪邁的態度。

他問父親，假如一個人很懦弱，什麽事情都做不好，那他能不能擁有英雄氣概呢？

而父親的回答是，別擔心，你並不懦弱！就算有懦弱的時候，當你從那種困難當中走出來的時候，你就會變得強大。

就像從那個裝滿淡黃色液體的容器中出來、成為英雄一樣嗎？

記憶又混亂了。

美好和窒息交織在了一起，充滿了不安定的元素。

這是他心底的一個秘密，他不想讓別人知道自己的記憶中有這麽混亂而相互矛盾沖突的地方，他搞不清楚哪個才是真正的記憶——或者說哪些才是他真正經歷過的。

藍電原本以為自己只有在把超級罪犯打上天的時候才會獲得充實，在無聊而安靜的時候才會感到混亂，沒想到在這種危機的時候，他同樣會被這種混亂感所侵蝕。

不能這樣下去。

如果帶著這種混亂感死去，那還不如不去死。

這種奇怪的念頭在腦海中一閃而過，他睜開了眼睛，發現自己已經被地球引力所牽引，正在不斷下墜，而他的前方則是同樣下墜的晶體。

“你醒了？”

黑風的聲音在通訊器當中響起。

“被你吵醒了。”藍電說了這種無關緊要的謊話，之前黑風的呼叫他一句也沒聽見，“我是不是要讓開一下，不要被你的攻擊牽連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