領悟(第2/16頁)

他坐在桌子上,目光依然盯著打印出來的測試結果。“你沒有上過大學,是嗎?”

我的注意力給拉了回來。“上過,不過沒有畢業,因為我對教育的看法和教授們不一致。”

“我明白了。”也許他還以為我是因為成績不及格呢。“唔,從那以後你顯然取得了很大進步。三分是自然發展:歲數大了,成熟了,七分是荷爾蒙K療法的結果。”

“好一個副作用。”

“這個嘛,你先別太高興。測試分數並不意味著你在現實生活中就能夠得心應手。”趁胡珀醫生沒注意,我翻了個白眼。發生了這麽神奇的事,他卻只能說這些陳辭濫調。“我想再作一些測試,繼續觀察你這個病例。明天你能再來一趟嗎?”

我正埋頭修整一張全息圖,電話響了。接電話還是繼續工作,我著實猶豫了一陣,最後還是不情願地去接電話。我在編輯東西時,電話通常都讓答錄機接,但現在需要讓人知道我又恢復工作了。我住院期間丟失了許多業務:這是自由職業者必須承擔的風險之一。我拿起聽筒說:“格雷科全息攝影制作公司,我是利昂·格雷科。”

“利昂你好。我是傑瑞。”

“你好傑瑞。什麽事?”我仍然在研究熒光屏上的圖像:一對螺旋形齒輪,彼此咬合。比喻合作精神,這個比喻很陳腐,但客戶偏偏要用這個做廣告。

“今晚想去看電影嗎?我和蘇、托裏要去看《金屬眼睛》。”

“今晚?哦,去不成。今晚漢寧劇場要上演最後一場一個女演員的獨角戲。”齒牙的表面有些劃痕,看上去油乎乎的。我用光標凸顯齒面,然後輸入需要調整的參數。

“什麽名字?”

“《對稱》,是獨角詩劇。”我調整亮度,消除齒牙嚙合處的一些陰影,“想一塊去嗎?”

“是莎士比亞風格的獨白嗎?”

過頭了:亮度太大,邊緣的色彩太亮了。於是我為反光的強度設置了上限。“不是,是一部意識流作品,四種韻律交替,抑揚格只是其中的一種。所有評論家都稱其風格十分獨特。”

“想不到你這麽喜歡詩歌。”

我再次檢查了全部數字,然後讓計算機重新計算嚙合模式。“我一般不太喜歡詩歌,但這部劇好像真的挺有意思。想去嗎?”

“謝了,我還是去看電影吧。”

“那好,玩得開心點。也許下周我們可以聚聚。”我們相互道別,掛上電話。我等著電腦結束二次計算。

突然,我又想起剛才發生的一切。以前我只要打電話,就無法同時做好編輯活兒。這次我卻能一心二用,輕而易舉。

這些驚喜會不會連綿不絕、始終如此?不做噩夢、身心放松之後,我首先注意到自己的閱讀速度加快了,理解力增強了。我的書架上有些書我一直想讀,卻苦於沒有時間,現在能夠飽覽了,連艱深的技術資料也能讀懂了。早在大學時代,我就接受了這樣一個事實:感興趣的東西很多,全部涉獵卻不可能。現在卻發現自己也許能夠做到,這真讓人歡欣鼓舞。前幾天,我興高采烈地買了一大抱書回來。

現在又發現自己能夠一心二用,同時做好兩件事,從前絕不敢想象自己還有這個本事。我忍不住從書桌前站起來,放聲大叫,好像我心愛的棒球隊剛剛出人意料地打出一個本壘打。就是這個感覺。

神經病科主任醫師謝伊把我的病歷接過去了,估計他想搶頭功。我幾乎不認識他,可他那副模樣仿佛我是他多年的病人似的。

他請我到他的辦公室談話。只見他十指交叉,手肘支在桌上,問我:“你對你的智力增強有什麽感受?”

真是個蠢問題。“我覺得很高興。”

“很好。”謝伊醫生說,“到目前為止,我們沒有發現荷爾蒙K療法的任何負面效果。那次事故對大腦造成傷害,你沒有要求我們作進一步治療。”我點了點頭。“不過,我們正在進行一項研究,目的是多方面了解荷爾蒙對智力的影響。如果你願意的話,我們想給你再注射一針荷爾蒙,然後監測效果。”

這番話突然引起我的注意;終於有值得一聽的東西了。“我願意。”

“請你明白,這純粹是出於研究目的,不是治療。你可能會從中得益,提高智力。不過,從健康角度講,你已經不需要再次注射了。”

“我明白。我想我得簽一份協議書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