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子(第2/6頁)

大夫搖頭:“啊呀,你就別問了,不能有名氣。”說到這裏停頓下,“她是原來吳王的貴族。”

問診的人立刻明白了,十年前齊吳周三個諸侯王謀反,稱為三王之亂,周王吳王先後被誅殺,之後皇帝遷都,如今的京城,就是曾經吳王的國都。

夏帝遷都,京城的貴族們自然也跟著遷居到此,而吳王的貴族背著謀逆之民的罪名,淪落到不如平民百姓,能活著就不錯了,哪裏還敢圖名利。

為了清除吳王余孽,這十年裏不少吳地世家大族被剿滅。

“這位丹朱娘子很得村民愛護啊。”問診的人感嘆。

丹朱娘子救治的肯定不止一兩家,名聲沒有傳開,自然是大家都閉口不談,免得給她引禍上身。

大夫想了想,多說一句:“這個丹朱娘子吧,倒是不用怕禍事,有天子金口玉言免死。”

問診的人驚訝:“為什麽?她是什麽人?”

大夫笑了,笑容譏嘲:“她的姐夫是威武大將軍,李梁。”

問診的人臉色頓時也變的了,拉長聲調:“原來是威武——大將軍啊。”

威武將軍李梁,這個名字別說京城的人,天下皆知。

當年就是他親手斬下吳王的頭顱,舉著迎接皇帝,立下大功。

李梁有功被新帝看重,但卻沒有好名聲,因為他斬下吳王頭顱的時候是吳王的大將軍,他的嶽父陳獵虎是吳王的太傅。

雖然李梁說是奉帝命正義之事,但私下難免被嘲笑賣主求榮——畢竟諸侯王的臣子都是諸侯王自己選定的,他們先是吳王的臣子,再是天子的。

這個李梁誅殺了吳王還不夠,又瘋狂的構陷滅殺吳地世家大族,如一條惡犬,吳地的人恨他,大夏的其他人也並不敬愛他。

問診的人不想再多談他,說另外一個很熟悉的名字:“這位丹朱娘子原來是陳太傅的女兒?陳太傅一家不是都被吳王殺了嗎?”

當年的事也不是什麽秘聞,夜晚問診的人不多,這位病人的病也不嚴重,大夫不由起了談興,道:“當年陳太傅大女兒,也就是李梁的妻子,偷拿太傅印信給了丈夫,得以讓李梁領兵反攻國都,陳太傅被吳王處斬,李梁之妻被綁在城門前吊死,陳氏一族被關在家宅不分男女老幼仆從侍女,先是亂刀砍又被放火燒,合族被滅,太傅家的小女兒因為生病在桃花山靜養,逃過一劫,後城破吳王死,被夏軍抓到帶來詢問李梁怎麽處置,李梁那時正在陪同皇帝入王宮,看到這個病歪歪嚇的呆傻的小女孩,皇帝說了句稚子可憐,李梁便將她安置在桃花山的道觀裏,活到現在了。”

說起當年,問診的人神情悵然,掐指一算:“已經過去十年了啊,真快,我還記得那時候可真慘啊,一邊兵馬混戰,一邊還發了大洪水,到處都是死人,屍橫遍野,那場面,根本不用皇帝打過來,吳國就完了。”

雖然過去了十年,但吳王的余孽還不時的鬧騰,說這些舊事也怪危險的,大夫輕咳一聲:“所以說天要亡吳王,不要說這些了,你的病沒有大礙,拿些藥吃著便是。”

問診的人還想說什麽,身後有人站過來,帶著幾分血腥氣:“你看完了沒,看完了快讓開,我的手被刀切破了。”

問診的人嚇了一跳,轉頭看一個年輕人站著,右手裹著一塊布,血還在滲出來,滴落地上。

大夫見慣了流血並不驚慌,一邊問“怎麽傷的?”旁邊的店夥計警惕的打量他,京城禁攜帶兵器。

年輕人二十七八歲,面容微黃,一口吳音:“我是醉風樓的幫廚,不小心菜刀切到了。”

大夫已經解開裹布,傷口雖然嚇人,但也還好,讓夥計給綁紮,再開些外傷藥就好了。

年輕人付了錢走出去,站在熱鬧的街市,看向城外桃花山的方向,兩邊的燈火映照他的臉忽明忽暗。

陳丹朱每天起床很早,會沿著山上上下下轉兩遍,順便打山泉水回來。

這一日她來到山泉邊,看到已經有人先行一步。

年輕人背對她,用一只手捧著水往臉上潑,另一只手垂在身側,裹著傷布。

他說:“這水怎麽這麽涼啊。”

陳丹朱道:“桃花山的泉水一年四季都是涼的,敬哥哥十年沒回來,都忘記了嗎?”

年輕人轉過身,被洗去黃粉的臉露出白皙的肌膚,有著英俊的面容,眼中幾分驚訝:“阿朱,你認出我了?”

陳丹朱走過去,把兩耳水壺放下,看著晶瑩跳躍的泉水:“敬哥哥與我哥哥是好友,同進同出,也常帶我玩耍,你的背影和聲音我怎能認不出來?你怎麽回來了?吳大夫楊氏一族的名單都撤掉追查了。你何苦又出來呢?”

楊敬笑了笑:“我們家都死光了,我怕世人忘了,所以出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