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興慶殿大門緊閉, 丫鬟們往來遊走間皆是目不斜視,即使經過白月如時也是面不改色,自顧自地做著自己的事情。

太子妃已經臥病休息五日了, 白家夫人三日前早早入了宮, 直到宮門落鑰才離開, 之後連著三日, 天天不落地入宮見皇後。

路杳杳一邊吃著奶酪酥一邊把黏上來的平安推開,聽著綠腰說起鳳儀殿的動靜,漫不經心地點點頭。

“皇後不是還沒解除禁足嗎?”她頂著平安水汪汪的大眼睛, 毫無愧疚心地把最後一塊奶酪酥吃完。

“再過半月便是皇後壽誕,也該放了。”綠腰把空碟收了起來,笑說著。

這點面子聖人不會不給白家。

路杳杳恍然大悟:“禮物準備了嗎?”

“春嬤嬤早就備好了, 蘇繡金絲九九壽桃畫, 過幾日等娘娘身體大痊就該拿給娘娘看了。”

“嬤嬤自己看著辦吧。”路杳杳興致缺缺,準備去端玉露團吃。

“娘娘小日子要到了,還是少吃些冰食為好, 免得到時腹痛。”綠腰勸道。

路杳杳吃得笑眯了眼, 漫不經心地說道:“數著呢,還差五六日呢, 沒事的, 現在呆著屋內也出不去,不吃點東西好無聊啊。”

她可憐兮兮地長籲短嘆著, 細眉皺著,可偏偏腮幫子鼓鼓的。

綠腰心都軟了,哪裏還勸得動。

“對了,那天在竹林外的人打鞭子的男人是誰?”路杳杳隨意問道,“帶著白色鬥笠的那個?”

綠腰搖了搖頭:“不知道, 大概是輔國公那邊的馴狗師吧,娘娘問這個做什麽?”

路杳杳捏著一顆精致小巧的雕花玉露,失神片刻,又笑說著:“大概那日嚇糊塗了,只感覺那聲音好像哥哥的聲音。”

“不過哥哥哪有過這樣驚慌的時候。”她話音剛落,只覺手中一輕,玉露團被平安眼疾手快卷走了。

她一邊揪著平安的耳朵,一邊笑著搖了搖頭,暗道自己真的是想多了。

她哥哥做什麽事情都是慢條斯理,穩穩當當的樣子,自小沒見過他失態。

綠腰連忙安慰著:“天下之大,聲音相似比比皆是。”

“娘娘,皇後的鳳駕一炷香後便到了。”紅玉的聲音在門口響起。

不過五日時間,人卻瘦了一大圈的白月如倏地擡起頭來,露出一雙曬到蛻皮的紅彤小臉,她眼中再無以往的傲氣,黯淡如死水,只在聽到紅玉的話,臉上才閃過一絲期冀。

路杳杳懶洋洋擡眉,掃了眼窗外,從她這個角度正好可以看到白月如的跪在台階上抄寫經書的樣子。

台階是整塊青石板鋪陳的,大夏天的又燙又硬,可殿下沒說要給人送蒲團,興慶殿的人也沒有自作主張給人送東西的。

五天時間,足以把一個人的傲氣悉數磨去,眼前這個死氣沉沉的白家五娘子,任誰也聯想不到她以前意氣風發,驕傲矜貴的白家嫡女身上。

“她還要跪多久。”她問。

“五日。”綠腰說道,“殿下定了十日,今日第五日。”

“娘娘切莫心軟,她明知娘娘怕狗,卻因為心中見不得光的惡意就放那些惡狗出來,若不是殿下和衛風當機立斷,娘娘現在的痛苦要比她還難受。”

獵犬都是吃生肉長大的,咬一下可是連肉帶筋都被撕扯下來的疼。

路杳杳嘆氣:“我沒心軟,只是覺得放在我面前礙眼而已。”

“我想出去玩都不行。”

綠腰松了一口氣:“做了壞事總該要付出代價,白月如在長安城仗著白家的威勢,欺壓了多少人,娘娘有相爺護著還不是吃了好多虧,今日有此下場,誰不是說一聲活該。”

路杳杳摸摸鼻子,頗為不好意思。

吃虧是不可能吃虧的,白月如在她手中也沒討到什麽好處。

只是不知道,為何長安城眾人總是覺得她在白家姊妹手中吃了大虧,便連綠腰和她爹也總是覺得她受委屈了。

“娘娘還是趕緊上床休息吧。”綠腰掏出手帕擦了擦她的嘴,又仔細抹幹凈手指上的奶酪和糖霜,這次哄的人上床休息。

“拿點粉來。”路杳杳掃了一眼銅鏡,見自己吃得滿色紅潤,紅唇嫣紅,眼睛晶亮,不由大驚失色。

這臉色看上去也太健康了。

皇後來的時候,白月如一張臉憔悴而灰敗,淚光盈盈地看著匆匆而來的小姑姑。

“好孩子受委屈了。”皇後見她被如此磋磨,又氣又急,“還不給五娘子拿個墊子來。”

她站在興慶殿門口大聲怒斥著。

春嬤嬤規規矩矩地站在台階下,低眉順眼,恭敬謙卑:“不是奴婢不願給五娘子送墊子,只是聽聞宮中慣例如此,抄經祈福求得就是心誠,奴婢們怕擾了五娘子的心意,這才不敢貿然送上。”

皇後氣極,可也無話可說,畢竟她也是這樣懲戒宮妃奴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