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無垠(第3/8頁)

幾番唇槍舌戰下來,月姬冷冷哼道:“你與我爭來爭去有什麽意思,師傅最在乎的又不是我們,明明是那間屋子裏的……”

話說到一半,她忽然捂住嘴,像是說了什麽不該說的,司瞳卻敏銳察覺,變了臉色地追問個不停。

月姬被問煩了,沒好氣地丟下一句:“楓林深處有座鎖起的屋子,師父每日晨昏定省總要去那,你自己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司瞳一怔,頓時想了起來。

赤楓林的確有這麽一間屋子,長年累月地上著鎖,他曾好奇問過,師父只說裏面供奉著普度眾生的佛,他撇撇嘴,立時沒了興趣,又滿百鬼潭地瘋去玩了。

如今再次踏進楓林深處,司瞳心跳如雷。

門口的封印極為普通,他輕而易舉地便解開了,光暈消失,月姬神色一喜,跟著他一並走入屋中,卻沒走幾步,兩人擡頭俱都愣住了。

屋子裏的擺設十分平常,不過是些打坐誦經的物件,卻有一樣東西叫人出乎意料——

屋子中央竟然高高懸掛著一張畫像!

不是什麽佛像,也不是什麽山水禪經,而是一個女子的畫像!

動情的筆觸裏,女子的背影搖曳生姿,立於蓮花間,帶著神聖而不可侵犯的光芒,宛若天人。

司瞳身子一顫,踉蹌地後退幾步,臉色大變。

月姬亦是倒吸口冷氣,眸光驟緊。

她不過是誆司瞳解封進來,也沒想到屋子裏會是這樣一張畫像。

“原來,我說的沒錯,師傅最在乎的,真的是這間屋子裏,這張畫像上的人……”喃喃自語的聲音中,含著三分惋惜,三分妒意,更有四分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

月姬話還未完,旁邊的司瞳已像炸了毛的貓一般,瞪大了眼惡狠狠道:“你胡說,師傅最在乎的明明是我,才不是這畫像上的人,你少挑撥離間了!”

月姬收回目光,冷笑道:“那你說她是誰?師父又為何要騙你?他不是說這裏供奉著普度眾生的佛,佛呢,佛在哪?”

司瞳被呵問得倒退一步,身子劇顫,攥緊雙拳,看著畫中人,眸欲滴血。

是啊,師父為何要騙他?師父明明說是在這裏接受佛的洗禮,可這裏根本沒有什麽普度眾生的佛,只有一個顛倒眾生的女子!

他鎖著屋子,每日晨昏定省,不是參著什麽禪,對著什麽佛,而是對這張畫像,對著這個女子的背影!

無盡的怒火與嫉妒漫上胸腔,就在司瞳悲憤欲絕時,一旁的月姬忽然幽幽開口:

“想知道師父的心意,我倒有一個法子。”

(四)

“你走吧,百鬼潭再也容不下你了!”

無垠回到百鬼潭時,失魂落魄的,一臉心事重重的模樣。

半空中綻開朵朵幽蓮,春妖踏風而來,在他身旁施施落下,一聲嘆息:

“不用問也知你此行徒勞無功,我早說過,一切天定,非人力可改,你還是謹遵自己的使命,莫要優柔寡斷,算算時日,那一天也該到來了……”

擡袖擺擺手打斷了春妖,無垠閉上了眼,久久沒有說話,清和的面龐似乎透著深不見底的絕望。

他知道,天大地大,上窮碧落下黃泉,有些事情終歸避無可避。

赤楓林裏,風吹葉動,靜得不同尋常。

無垠左右望去,空無一人。

以往這時司瞳已歡天喜地地迎了上來,月姬竟也不知所蹤,無垠一步步往裏踏去,不知不覺走至楓林深處,剛要出聲喚人,卻是驀然僵住——

竹屋旁,一道背影靜靜而立,清冷出塵,宛若天人。

正是他不敢去想,不敢奢望,不敢褻瀆,卻於夢中夜夜縈繞,熟悉萬分的那道背影!

無垠雙手微顫,呼吸急促,顯然還沒從巨大的沖擊中回過神來,一時情難自己,心潮起伏得連話都說不出來。

那樣大的反應,是平日素淡持重的性子從不曾有過的,更摻雜了無盡的情愫,一絲一毫,盡數落在了“女子”手裏隱藏的鏡中,刺得她雙眸一痛。

還不待無垠顫著腳步上前,那道背影已徐徐轉過身,眸光痛徹至極點,嗓音苦澀:

“師父,你果然最在乎的是畫像上的那個人。”

無垠的腳步一頓,難以置信。

那張臉滿含委屈,正是惱恨又傷心的司瞳。

風聲愈急,吹得楓葉颯颯作響,前面還一派晴朗的長空,帶著山雨欲來風滿樓的征兆,壓抑得人心頭絕望。

“胡鬧!誰要你扮成這副模樣,屋子裏的畫像你是不是看了,是不是看了?”

一聲厲喝猛然打破這沉寂,仿若狂風暴雨襲來,無垠破天荒地發了火,風一樣地奔進竹屋查看,一出來就沖著司瞳急聲問道:

“畫像呢?畫像哪去了?你把畫像藏到哪去了?”

司瞳被吼得一震,從沒想過溫聲細語的師父會如此對他,林間一直靜觀其變的月姬此時也恰到好處地現出身形,一派渾然不知之狀,怯怯開口:“師父,師兄,這是怎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