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0 布靈頓(第4/10頁)

天空中烏雲密布,路上更下起雨來。風變大了,原本平靜的海水借著風勢,由北向南撲向岸邊嶙峋的礁石,繼而撞了個粉碎。風夾著雨水迎面打在臉上,馬匹開始逡巡不前,我們只好牽馬步行。那名信使看上去有點不自在。他不是亨平人。於是選擇了遠離海岸,向內陸走去,大概這樣就看不見起風時驚濤拍岸的恐怖景象了。不幸的是,他沒能把我們帶上路,而是把我們帶到了溝裏,在這片黑暗中,我們甚至連方向都辨別不出來了。

他轉頭看我,盡管眼裏還有滿滿的自信,但我卻看出他在說:怎麽辦,我們迷路了。我們便沿著山谷一路向前,直至找到一個勉強可以避雨的地方。頭頂橫伸出來的峭壁遮住了天空,只有大風從北方刮來時,才會帶來些許雨水淋到身上。我們把韁繩綁在一起,那名仆人則幫我系住馬腿以免馬匹趁夜走失。

“我先守夜。”我跟他說。他感激地點點頭,然後蜷成一團,裹著他暗紅色的鬥篷,面色蒼白地睡著了。

這一天的跋涉讓我疲憊不堪。我便切到快速時間流裏打個盹兒,這樣就能在這一晚剩下的時間裏一直保持清醒了。

我很快睡著了,醒來後,還在快速時間流裏多待了點時間來醒醒神。看著雨水從天而降,落在馬匹的背上,然後變成小小的水花濺開來。切換進真實時間的那一瞬,我看了眼那名仆人,驚訝地發現他看起來矮小了不少,而且穿著一件簡陋的藍色鬥篷,短得只能遮住他的膝蓋。

這幻覺很快消失了。我切回了真實的時間,他看起來又像之前一樣高大,穿著深紅色的華麗鬥篷。讓我相信剛才所見的一切,不過是因為疲倦和視線不清而產生的錯覺。接下去整個晚上,我一直醒著。在黎明降臨前,雲開始散開,我趁那會兒又打了個小盹兒。馬匹多少有點不高興,但還算聽話。太陽一升起,我們便上路了。

巖石堡壘建在海角上的一堆亂石間,靠近後,會發現它看上去比從遠處看時更高大。這城堡一定是花了很多時間,一點點修建而成的,所以並沒有什麽統一的風格。一些早期的部分看來更像是防禦工事,而現在,這城堡看上去殘舊而破敗,升至高處的海水拍打著城堡下方的巖石。看來整座城堡被海水浸沒也只是時間問題了。

那名仆人把我帶到馬廄,另一名仆人把馬匹領進欄中。走進城堡,房間裏很冷,而且空無一人。盡管這地方是為容納更多人而設計的,但現在卻沒什麽人在這兒,讓這地方顯得更加冷清。

巴頓勛爵顯然不喜歡寒冷,當我們不請自入地走進一個大書房的房門時,撲面而來的暖風讓我吃了一驚。房間裏有個壁爐,正燒著熊熊火焰。其他角落則擺滿了書。書本從地面直堆到十尺高的天花板。這裏那裏還擺著一兩個梯子,上面的踏板已經磨損,顯然所有的書都經常被人翻閱。但這些梯子也給人一種這建築還在修建的感覺。

巴頓已經上了年紀,但總是笑逐顏開。他和我握了握手,把我領進房間:“謝謝你,杜爾。”他對那名仆人點了點頭,於是便只剩下我們兩人坐在爐火前。

“我聽說過你。”巴頓說道,“很久前我就聽過你的大名,就一直想見見你來著。請坐。我把那些最軟的家具都挪到了這裏。這是我過活的地方,盡管它又老又舊,可我不也是一樣嗎?想想吧,我們這一系的血脈傳承多年至今,和這城堡相差無幾。而我只有一個兒子。這城堡也只有我與它做伴了。”他笑了起來。

我沒有笑,而是轉頭去看書脊上的名字。亨平人的習慣仍深藏在我心底,沒有那麽容易就消失。所以如果沒有什麽重要的東西要說,我寧肯閉嘴什麽都不說。

巴頓目光炯炯地盯著我:“你跟看起來的樣子不太一樣。”

這讓我笑了起來,不由得操起了早先說話的方式:“很多人都這麽說,這讓我開始懷疑自己看起來到底是什麽樣子。你能告訴我,在你眼中我是什麽樣嗎?而我的實質又怎麽和外觀不相符了呢?”

“即使在跟一位貴族說話時還這麽尖牙利齒,而且沒有種完菜就不肯來。你看起來桀驁不馴、郁郁寡歡。但人們說你就是‘風之子’,說你救護難產的婦人,治愈跛足的綿羊,還把弱智的小孩子變回正常人。你帶來了不少奇跡,不是嗎?”

我沒有回答,反倒因為剛才那種穆勒式的說話方式而暗自後悔。夠了,別再自我炫耀了。

“但我想見你的原因與此無關。”巴頓說,“那些迷信的人們總會傳頌些神話般的故事,但我可不會隨便把那些傳說中的人物招來問話。引起我注意的是他們說你有一頭像羊毛般潔白的發色,而且每日苦行。看起來很年輕,卻像個老人般行事。蘭尼克·穆勒怎麽會變成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