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第2/3頁)

貯藏區完好無損,甚至沒有失去一個動物棺材。那就只有一個結論:導彈擊入了乘客艙的負載區。

詹森重新將頭盔調成非滲透狀態,打開貯藏區後面的門。沒有沖湧進來的空氣,監護區也完好無損。

詹森仔細看了顯示每個艙室裏所有乘客狀態的數據表。A區的表盤都在正常工作,它們的信息都是統一的:棺材裏已不存在任何生命。C區更糟:表盤全都暗了,這意味著生命維持系統已崩潰。只有B區完好無損,顯示沒有受到損害。詹森不知道自己是該為損失了三分之二殖民者而驚駭,還是為依然留存了三分之一乘客而欣慰。

他打開了B艙的門,沿著成排的棺材往前走,檢查每一個棺材受到的損害。他沒有發覺任何損害,甚至沒有發現哪具身體移動了。注意到誰還活著,也就知道了誰已死去。在生還者中,詹森發現了霍普,他毫無道理地高興起來,仿佛霍普的幸存最終會保障殖民計劃的成功。

在艙室盡頭是另一扇門,它通向學堂,所有殖民者的記憶磁帶都儲存在那裏,旅途結束時,詹森將在那裏喚醒每位乘客。

門邊有一盞警示燈閃著紅色。

詹森在門鍵上鍵入密碼,將所有空氣都排出艙室。在綠燈閃起來後,他打開門,看見一片狼藉。

學堂被直接擊中了,從他站的地方可以看到導彈扯開的大口子。它洞穿了乘客艙的前部區域,在C艙的生命系統和A艙的棺材間割出一道裂痕,在艙室中一路摧毀了觸及到的所有棺材和生命維持儀器。接著它打中學堂,直接鉆穿了磁帶架的一個角落,繼而擊中了星際驅動器前部的防護罩。往洞口望進去,詹森能看見導彈的後部,它停在那裏,已經冷卻了,再也不能繼續穿透。他飛快地預測了一番,再有兩米它就能炸掉飛船。

我應該覺得感激,他對自己說。但是看到磁帶架時,他實在無法覺得感激。導彈穿過了架子的左區,那裏完全毀掉了——沒有被導彈撞到的磁帶都因為高溫融化了。架子B區的中部也幾乎全都融化了,只有C區的一部分磁帶還能使用。

可是C艙的所有人都死了。

詹森跪了下去,從B區架子底部挖出每一卷磁帶,那裏的溫度是最低的。但是一卷卷磁帶都遭到了損傷,甚至最輕微的融化也讓整卷磁帶無法使用。在所有磁帶裏,只有一卷沒有損壞,它在右手邊最底下的角落裏。它屬於加羅·斯蒂波克。

只有一卷。

這意味著只有一個乘客能帶著所有記憶蘇醒。不管多少,只有他擁有記憶。只有他在蘇醒時會是一個成年人類。如果還有任何人能夠蘇醒,他或她也將如嬰兒般腦子裏空空如也。那會是個只有本能動作的生物,它不會走路,不會說話,甚至不能控制生理機能。

詹森離開學堂,手上抓著那一卷能用的磁帶,沿著B艙走了回去。這一次,當他經過那些棺材時,他看到的不是自己認識的成人,而是些無法照料的大號嬰兒,他們與自己的帝國人生史完全割裂了。

除了加羅·斯蒂波克。詹森俯看著這個人睡著的臉,他發明了斯蒂波克地質儀和幾種其他的裝置。詹森說:“小機件。各種小玩意兒和遊戲。我們將一起創造一個多麽美妙的殖民地,我們將撫養一些多麽美妙的兒童。”

他離開B艙,封住了身後的門,然後無精打采地踱回控制艙。他穿過登記區,苦澀地回憶起曾經放在這裏的兩卷磁帶,那是他出於一個原因——某種原因——而摧毀的兩卷磁帶。有什麽原因能比得上他現在的瘋狂需求?他渴望有一種方式能反轉垃圾處理過程,找回那些遺失的碎片,重組成霍普和阿蘭的記憶磁帶,然後喚醒那兩個至少是他熟悉的人。加羅·斯蒂波克。加羅·斯蒂波克他媽的是誰?

一個嬰兒組成的殖民地。

瞧啊,杜恩。一個完美的社會。你可以教他們任何你想教的東西,只要你能享受給成人換尿布的過程,他們將用成人的力氣像嬰兒一樣擡手踢腳。

他在控制室裏坐下來,電腦發現他回來後,開始讀取自他上次返回首星後就一直封存的信息——殖民船該去的地方。

詹森已經不在乎這個了,不過他還是本能地擡眼看了看,然後本能地向電腦發出確認的命令和明確的指示。他機械地執行自己的職責,好像這個職責還需要去完成一樣。

有什麽東西啃噬著他的胃,翻攪著他的心。但他還是在短短七小時內完成了計算,然後筋疲力盡地癱倒在為飛行員準備的輕便小床上。

他夢見了愛斯托利亞戾獸,它在一米外盯著他。它只是坐在那裏盯著他,詹森知道如果他移動,如果他動了一根手指,戾獸就會跳起來,用它刀刃般銳利的牙齒咬開他,盡它所能地吞食他。我能多久忍著不動?他一直在想,而戾獸只是看著,等著。然後,他突然聽到杜恩的聲音說:“你是個生還者。你是個生還者。”接著他感覺自己在湖裏遊著,戾獸的屍體浮在旁邊,他欣喜若狂。這個理由已經足夠令人喜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