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分 出去 25 第一地堡(第2/3頁)

沉默。唐納德不知道自己為何會喜歡聽她的聲音。盧卡斯那種類型,他更為喜歡。那小夥子正在進行入會訓練時,他便已在這兒。唐納德欣賞他的好奇,他對“遺贈”的領悟。同盧卡斯一起談論那個往昔的世界,激起了他的懷舊情懷。而盧卡斯,也正是那個幫他撬開服務器機箱蓋,研究裏邊內容的人。

而茱麗葉的魅力則完全不同,是那些指責和謾罵,是那些他完全罪有應得的東西,是那令人極不舒服的沉默和威脅。唐納德的心裏,竟有點想讓她在咳嗽要了自己的命之前來結束他的渴望,羞辱,然後行刑——那便是他的救贖。

“我知道你們是怎麽幹的,”茱麗葉終於開口了,話語中像是要冒出火一般,滿是怨恨,“我終於明白了,我搞清楚了。”

唐納德掀開一只耳機,擦去了一滴汗珠。“你明白什麽了?”他問。他在想,是不是盧卡斯在其中一台服務器中發現了什麽,讓茱麗葉大動肝火的東西。

“清洗。”她啐了一口。

唐納德看了看掛鐘。十五分鐘正在飛快地溜走。那邊看小說的人很快便會回來,還有那一群正在玩紙牌的工程師。“我很樂意談談清洗的事——”

“我剛剛出去了。”她告訴他。

唐納德捂住話筒,咳嗽了起來。“去哪兒了?”他問。他想到了她聲稱過的挖掘,以及那邊剛剛停歇下來的震顫,以為她說的是她已經突破了自己地堡的邊界。

“到外面去。山上。古人們留下來的那個世界。我采了樣。”

唐納德又在椅子上彎下腰去。她的話語當中滿是威脅,可在他聽來卻是一份希望。她想要折磨他,可他感覺到的全是歡愉。一直便夢想著去看看自己往那外面排放了一些什麽,看看他們都對那個世界幹了什麽,到底是變好了,還是更糟糕了。茱麗葉肯定以為他這兒有答案,可他除了問題,一無所有。

“你發現什麽了?”他低聲說道。他祈禱這機器可千萬要把他的聲音變得漠不關心,變得就像是他無所不知一般。他為什麽就不能說他其實也不知道這個世界或是自己到底是怎麽了,還有,求她,求求她幫幫自己,幫幫彼此?

“你派我們出去不是去清洗的,你還有不可告人的目的。我來告訴你我都發現了什麽——”

對唐納德來說,她的聲音便是整個宇宙。壓在頭上的整個地堡,都在那一瞬間消失了,連同腳下那堅實的地面。只剩下了他自己,置身於一個絢麗的肥皂泡中,伴隨著她的聲音。

“——我們采集了兩份外面的樣品外加一份從氣閘中得來的,後一份原本應該只會是惰性氣體。我從甬道和山上還各采集了一份樣品。”

突然間,他變成了沉默的那一個。外套緊緊地包裹自己。他等啊等啊,但她遠比他有耐性。她想要他開口祈求。興許,她知道他有多麽心虛。

“你發現什麽了?”他再次問道。

“發現你他媽的就是一坨鬼話連篇的狗屎。我們被告知的每一件事,我們對你的每一次信任,我們一直都他媽的是傻子。我們想當然地認為你們給我們看的所有的東西、告訴我們的每一句話都是真的,可結果卻沒一件是真的。興許根本就沒有所謂的古人。你知道這邊的那些該死的破書嗎?早該把它們都燒了。還有,你還讓盧卡斯相信那些狗屎——”

“那些書是真的。”唐納德說。

“放屁。就好比氬氣。氬氣也是真的?我們出去清潔時,你他媽的灌進氣閘中的,到底是什麽東西?”

唐納德將她的問題在腦海中重復了一遍。“你什麽意思?”他問。

“別再耍花招了,我現在已經知道是怎麽回事了。你將我們送出去時,往氣閘中灌了一種會腐蝕我們的東西。它先是腐蝕膠帶和墊圈,然後是我們的身體。你把它當成一種科研,是不是?哼,我已經找到了你們藏起來的攝像機信號傳輸線。幾周前我已經把它們割斷了。對,就是我幹的。而且我還看到通往裏邊的電線了,我看到了管子。那毒氣就在那些管子裏邊,不是嗎?”

“茱麗葉,你聽我說——”

“別叫我的名字,好像我們很熟似的。你根本就不認識我。所有這些談話,什麽‘我們的地堡和你自己的地堡完全一樣’,還有你告訴盧卡斯的那個消失的世界,說得就像是你自己親眼看到了一樣。你這是在博取我們的好感嗎?想讓我們以為你是我們的朋友?說你想要幫助我們?”

唐納德看著那滴滴答答的掛鐘,工程師們很快就會回來。看來他還得再次咆哮,讓他們都滾出去。他不能讓對話就此結束。

“別再呼叫我們了,”茱麗葉說,“那嗡嗡聲還有那閃來閃去的燈光叫我們頭疼。你要是還每天這樣,我他媽的就得崩潰了,讓我憂心的事情已經夠多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