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惡戰(第3/4頁)

莫莉握緊拳頭,狠狠地打過去,克裏斯蒂娜扭頭躲過,但“躲過初一,躲不過十五”,莫莉一拳接一拳地打過來,直到打中克裏斯蒂娜的下巴、鼻子、嘴巴。我下意識地抓住艾爾的手,用盡力氣掐著他的肉——我只是需要抓住一些東西。只見鮮血從克裏斯蒂娜一邊的臉上流下來,滴在她臉旁的地上。我心裏默默地祈禱,希望她能快點暈過去,這是我第一次祈禱讓一個人幹脆暈過去。

克裏斯蒂娜沒有暈厥,而是尖叫著,掙脫出一只手來,一拳打在莫莉的耳朵上,打得她失去平衡。克裏斯蒂娜想辦法掙脫開來,跪起身,一只手捂著臉,黏稠發黑的血從鼻子裏流出來,瞬間染紅了她的手指。她再次尖叫著,從莫莉旁邊爬開,肩膀起伏著,我能看出來她在啜泣,但我耳朵嗡嗡直響,聽不到她的聲音。

克裏斯蒂娜拜托你快點暈過去吧。

莫莉在克裏斯蒂娜不提防時向她的側身踢了一腳,克裏斯蒂娜後背著地癱在那裏。看到這兒,艾爾突然松開手,把我拉到他身邊緊緊地靠著。我咬緊牙不想哭出來。第一天晚上,雖然我對艾爾的哭泣無動於衷,但我還不是鐵石心腸的人。此時此刻,看著克裏斯蒂娜痛苦地捂著胸肋,我真想沖上去擋在她們中間。

莫莉擡腳又要踢的時候,克裏斯蒂娜哀號了一聲:“住手!”她伸出一只手,“住手!我……”然後咳了幾聲,“我投降。”

莫莉笑了,我松了一口氣。艾爾也松了口氣,他的胸廓隨著呼吸起起伏伏,來回碰著我的肩膀。

艾瑞克走向賽場中央,他的動作很慢,雙手抱胸,站到克裏斯蒂娜身旁,輕聲說了句:“抱歉,你剛才說什麽?你投降?”

克裏斯蒂娜用盡全力雙手撐地,跪了起來。當她擡起手,地上留下一個血手印。她捏住鼻子想止住流個不停的血,然後點了點頭。

“站起來。”艾瑞克說。如果他大吼,我可能就不會有種胃裏的東西全都要翻騰出來的感覺;如果他大吼,我就知道最糟糕的情況也不過如此。可他聲音平緩,用詞精煉。他拽著克裏斯蒂娜的胳膊,用力把她拉起來站著,然後拖出門外。

“跟我來。”他對剩下的人說。

我們跟著他走出賽場。

河流似乎在我胸中怒吼悲鳴。

我們站在大峽谷的欄杆旁邊。此刻正值下午三點,基地深坑悄無一人,可是讓人覺著像過了幾天幾夜。

即使周圍有人,我也懷疑他們會不會出手來幫克裏斯蒂娜。其一,是因為我們跟艾瑞克在一起;其二,無畏派有不同的規矩,即“暴行不違規”。

艾瑞克把克裏斯蒂娜推到欄杆前。

“爬過去。”他說。

“什麽?”她的聲音聽著像是希望艾瑞克能大發慈悲,可她睜大的眼睛和蒼白的臉卻是另一種暗示。艾瑞克是誰,他怎麽會讓步。

“爬——過——欄——杆。”艾瑞克又說了一遍,還一字一頓地強調,“你若能在峽谷上方懸掛五分鐘,我就饒恕你的懦弱。如果你放棄,你的考驗生涯就此打住。”

怒吼的河水濺出白色的浪花,肆意擊打著金屬欄杆,欄杆又窄又滑。克裏斯蒂娜就算有膽在上面懸掛五分鐘,也不一定能撐得住。可憐的克裏斯蒂娜進退兩難,她要麽選擇淪為無派別人,要麽去冒死一試。

我閉上眼睛,想象她跌落山崖、撞到參差的巖石,心裏一顫。

“爬就爬。”克裏斯蒂娜的聲音難掩那一絲顫抖。

她的個子夠高,長腿輕輕一擡,就跨過欄杆,腳尖踩在狹窄的巖架上,另一條腿也跨了過去。她面向我們,在褲子上擦了擦手,然後緊緊抓住欄杆,因為太用力關節都發白了。接著,她一只腳挪離巖架,腿緩緩地懸在半空,另一只腳隨後也離開巖架,全身懸空。透過欄杆的橫杆,我能看到克裏斯蒂娜的臉,她神情堅定,雙唇緊閉。

在我身旁,艾爾在手表上設定了時間。

九十秒過去了,克裏斯蒂娜還沒問題,她穩穩地抓著欄杆,手也沒有抖。我開始樂觀地以為她可以做到,熬過這一關,證明給艾瑞克看懷疑她是多麽愚蠢。

但沒過一會兒,河流擊打石壁濺起的巨大浪花砸向克裏斯蒂娜的後背,她的臉重重地撞在欄杆的橫杆上,終於忍不住放聲大哭。她的手開始打滑,只剩手指勾住欄杆,盡管她拼命想抓緊,無奈手心太濕太滑。

如果我沖上去幫她,艾瑞克肯定會讓我的命運跟克裏斯蒂娜一樣。我是要眼睜睜地看著她摔死,還是要淪落為無派別人?哪個更糟:在別人快死的時候袖手旁觀,還是兩手空空一無所有被放逐?我父母的選擇顯而易見。

但父母是父母,我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