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囂張

陰涼處的長條桌,谷三三五露出了得意洋洋的表情。

在比賽之前,谷三三五還真的有些擔心自己的弟子不會贏得那麽輕松,可是當起跑後,谷三三五也馬上意識到,復旦附中的參賽選手壓根就沒有經過專業的短跑訓練。

這時候谷三三五便知道,山崎正男贏定了。

旁邊的李校長則露出了失望的表情,不過這失望只是一閃而過,隨後就恢復了正常。

這個時代復旦附中和復旦大學是一家,復旦附中甚至可以算是復旦大學的預科,李校長即是復旦大學的校長,也是復旦附中的校長。

李校長生在南洋,19歲的時候就赴美留學,並且還是耶魯大學的高材生,他在美國待了八九年,所以對於國外的競技體育發展到什麽程度是有所了解的。他也知道,百米跑13秒在美國的高中生裏並不算快,以鄧志國的水平,在舊上海能耍個橫,放在歐美那些體育強國也就是二流水平。

然而李校長對於自己的學生還是有所期待的,同時他心中也有一種僥幸,或許日本人的體育水平也比較一般。

可現實切並非如此,日本雖然不是歐美國家,但好歹也是這個時代的“列強”,在體育方面的水平也的確要比中國高。

於是在輸掉比賽後,李校長反而很快的擺正了心態。

中國落後是事實,這沒有什麽不好意思承認的,而他作為復旦校長要做的,不正是要為中國培養出優秀的人才,讓中國變得強大起來麽?

李校長甚至覺得,今天的失利未必是一件壞事,至少讓同學們意識到了,中國和列強之間的差距,只有知道自己比別人弱了,才會激發起奮發圖強、努力追趕的決心!

“李校長,承讓了!”谷三三五略帶東北腔的聲音響起,言語中還盡量演示得意的情緒。

但是對面的李校長是耶魯大學的高材生,這個時代一流的教育家和學者,谷三三五面對李校長時,還是表現出了一定的謙卑。谷三三五畢竟參加過奧運會,也算是見過世面的日本人,他對於學者還是比較禮貌的。

這有學問的人,無論到哪裏都會受到尊敬。

李校長感覺出了谷三三五在刻意演示,他沒有放在心上,反倒紳士般的笑了笑,絲毫沒有露出失敗的沮喪,很自然的流露出一縷長者的氣質,開口說道:“真是名師出高徒啊,山崎正男頗有您當年的風範,相信他未來一定會大放異彩!”

谷三三五也知道,李校長是純屬客套,他當年參加奧運會時有什麽“風範”?還不是被歐美運動員淘汰出局了!

既然人家說客套話,那谷三三五也就跟著客套唄!論裝客氣,日本人自認第二,沒有人敢認第一。

另一邊,在賽道的終點處,鄧志國等人卻低著頭,一臉沮喪的樣子。

輸了比賽,心裏不好受,而且人家是上門來挑戰的,自己竟然輸了,這更不好受。

關鍵是山崎正男的確是跑的很快,鄧志國想要找個理由來開脫都找不到。

技不如人,輸的沒脾氣!

失望、沮喪、還有不甘,大抵就是如此了,並沒有多少“仇日”的民族情緒。

九一八事變之前,國內對日本的認知還停留在“列強”這兩個字上。

自從1840年鴉片戰爭以來,中國遭受過太多列強的侵略,簽訂過太多的不平等條約,也喪失過很多的國土。在大多數人看來,東洋人和西洋人都是一類的,都是來占中國便宜的。

或許很多人都已經習慣了,被列強欺負,被列強占便宜,若是列強沒有占到中國的便宜,都能被宣傳成為一次勝利。

洋務運動開啟了中國向西方學習的大門,日本自從明治維新變得強大以後,也成了中國學習的對象,而且由於日本距離中國比較近,同時對中國還免簽證,所以當時有大批的學子赴日本留學,像日本學習,民國大牛當中取日本老婆的更是不在少數。

所以即便是經歷甲午戰爭,即便是在日俄戰爭中失去了旅順,即便是在一戰中失去了膠州灣,即便日本制造了濟南慘案,但在當時,普通老百姓並沒有意識到日本侵略者真正的狼子野心。哪怕是九一八事變之後,大部分人依舊覺得,日本人只是想要將東三省從中國分裂出去,舊上海也依舊是歌舞升平。

正如魯迅在《藤野先生》裏寫的那樣,當時的中國,有太多麻木的人。而那些麻木的人甚至會覺得,東北距離上海遠著呢,東北人是不是受欺負,與自己何幹?

華北事變發生後,讓中國人明白,侵略者的腳步並沒有停下來,日本還想要華北五省。而後七七事變之後,中國人終於意識到,華北五省不是日本人的終極目標,他們要的是整個中國,他們要滅亡中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