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1章 心情起伏的酈寄

邯鄲。

自戰國開始,就有富冠海內、天下名都的聲譽。

一望無際的冀南平原,近萬匹匈奴戰馬,就這樣堂而皇之的散漫遊走,時不時低頭吃些初春剛長出的嫩草。

周圍的匈奴騎兵不時巡視著這群拉出來散步的馬匹,看似是在警戒,但臉上並沒有多少防備戒心。

自從他們南下進入漢人國境以來,沿途都是順風順水。不但擄掠到了許多大漠沒有的稀罕器物,更是享受了漢人才會的中原美食。

雖說不久前曾與漢軍廝殺一場,但也就是出動了不過八千騎,便把漢軍擊退回營。

從那一戰後,漢軍就一直龜縮西面山腳大營,根本不敢出戰。而邯鄲周圍的鮮美草地,也就成了匈奴戰馬飯後的可口餐點。

熬過一個冬天沒怎麽長膘的匈奴馬,不但體重開始漸漸回增,就連情緒也變得躁動。

放馬的匈奴人很清楚,這些戰馬是進入發情期了。

也正如此,他們才需要把戰馬都拉出來散心發泄,否則一味的關在營地,暴躁的匈奴馬很可能幹出不讓騎乘的事。

至於就近找母馬救急,匈奴人卻是不太願意。

畢竟戰馬血脈和人類家族血脈一樣,是非常重要的,換而言之,匈奴人真看不上大漢的那些尋常母馬。

反正馬匹發情期斷斷續續,得持續好幾個月。這麽長的時間,足夠他們在大漢肆虐一番再回北地了。

匈奴人放馬放的很自在,遠在十幾裏外的漢軍大營,卻有人很不自在。

酈寄!

作為此刻北路擊趙的統兵主將,酈寄肩膀上的壓力不是一般的大。

一來,此時的酈寄已經不似昔日誅呂時那麽年輕力壯,以花甲高齡統兵出征,很多時候是心有余卻力不足。

其二,酈寄作為昔日誅呂的核心功臣,但他並非完全自願相助,而是被周勃等人要挾,不得不誆騙好友呂祿交出兵權。雖說有扶文帝繼位的從龍之功,但“賣友”的做法實際一直遭人病垢。

然而最後一點,也是最重要的一點。

酈寄年事已高,原本無需趟這趟渾水,長安不是沒人可以勝任這一路指揮。但因為一個女人,酈寄需要足夠的功勛,才好向天子開口求婚。

那位上了年紀但身份不凡的老婦人,是此刻漢帝劉啟的丈母娘,皇妃王娡的母親,更是未來武帝劉徹的外婆。

臧兒!

這段黃昏戀是什麽時候開始的,無人知曉。

但酈寄這麽一個糟老頭,居然想當大漢天子的老丈人,也算是開了膽大包天的先河。偏偏老頭正在為此努力,整日苦思破敵之策,滿頭白發都快愁光了。

盯著面前的地圖,酈寄的目光漸漸鎖死在黃河中遊。

若是,若是別無他法。

老夫只能做一次千古罪人,掘河淹城。

“六月,還有百日期限。”

“入夏之前,若無法攻克邯鄲,老夫只能兵行險招。”

一時間,酈寄似乎又想起了四十年前的往事。周勃以父親性命為要挾,逼他做出不願卻又不得不做的選擇。

當年為了救父,今日只為臧兒。

老夫已背千載罵名,不怕再添上水淹邯鄲、葬送十萬人的罪孽。

想到這,雙眼已然通紅的老頭,心中暗暗下了一個決定。

雖然這個決心,對他而言並不是那麽容易。

可就在他下定決定之時,大帳外突然有腳步聲靠近,隨後一人掀開帳簾快步走來:“將軍,我軍的破敵良方有了。”

走進來的家夥行色匆匆,開口所說更是沒頭沒腦。

酈寄眉頭一皺剛要呵斥,但轉過身看到來人是靳強,不禁降了降語氣:“汾陽侯難道不知我軍處境?匈奴人都敢在營前放馬了。”

這也就是地位相當的靳強,換個人酈寄絕對沒有這麽好的脾氣。他這會正愁如何破敵呢,真要有良方,自己早就用了。

靳強心知面前的老將軍心煩意亂,當下開口道:“將軍您有所不知,就在方才有一隊南面的馬商到了營外,破敵良方也是他們帶來的。”

“馬商?他們要做什麽?”

“他們是來給我們送馬的。”

“送馬?區區馬商能有幾匹戰馬?算了,給他們一些錢帛,讓他們回去吧。”酈寄擺了擺手,對馬商之流是一點興趣都沒有。

可靳強的下一句話,卻讓他陡然睜開雙眸:“他們是大商賈,帶來了足足兩千八百匹馬。”

兩千?

聽到這個數字,酈寄也動容了,但隨後想想依舊苦笑搖頭:“區區兩千余馬匹,怕是不夠你我與匈奴爭鋒。”

“將軍,他們帶來的馬匹並非戰馬,全是母馬。”

“不是戰馬?那不是瞎胡!”

酈寄原本聽到前半句還想罵人,可話到嘴邊卻猛地駐足:“你說什麽?帶來了近三千母馬?此事當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