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警告

當舞台的幕布緩緩拉起，將最殘酷與邪惡的一面展現在觀眾面前時，他們會有什麽反應？

至少現在，史萊克就是其中反應最激烈的一個。他睜大眼睛，眼球幾乎都要掙脫眼眶跳出來，而他的身體則在飛快的顫抖，他的呼吸開始變得急促，血液上湧，甚至就連他面前的景象，也開始逐漸變得模糊，仿佛做夢一般。

或者說，史萊克至少希望自己是在做夢。

因為在他的面前，所呈現的是一個明白無誤的地獄。

無數的屍塊散落在地上，那些剛才還活蹦亂跳的士兵現在已經變成了一地碎肉，他們安靜的躺在那裏——不對，這個形容詞非常錯誤，應該說，他們簡直就好像是一堆被孩子隨手扔在地面上的積木一樣，散落一地。在那裏的，已經不是任何生命，甚至不能夠被稱為生物，而只不過是肉塊而已。

就好像牛肉，豬排一類的東西。

“唔——！！”

當意識到這一點兒的時候，史萊克感覺自己的肚子好像被人重重擊打了一拳般，整個人仿佛蝦米一樣弓起了身子。大口大口的呼吸著空氣，但是那種嘔吐感還是無法抑制的呈現出了壓倒性的存在感。而更讓他感到可怕的是，他對目前的情況感到恐懼，但是卻又無法控制自己從那些碎肉上移開目光。

坦白說，史萊克完全沒有想到自己會表現出如此脆弱的一面，他們是聯邦的戰士，他們為聯邦而戰，他們在大災變之後頑強的活了下來，並且團結在這面旗幟下，他們深信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正確的。而為了這個偉大的目標，他們進行過無數的戰鬥，無數的屠殺，在擴張的過程之中，聯邦不是沒有遭遇到像第九區頑固抵抗的聚集地，但是他們大多被擊敗了。原因很簡單，聯邦比他們更強。

在這個過程中，屠殺，示威都是少不了的。史萊克自己也不是沒有看見過整個聚集地的人被活活燒死，或者抱著孩子哭泣的母親被砍成肉醬的場景。他自己甚至還幹過不少次，到現在為止，史萊克甚至認為，這個世界上已經沒有什麽東西讓自己害怕的了。他已經墮落成了魔鬼，他可以面不改色的做著這個世界上最血腥的工作，而沒有任何想法。

但是現在，他才發現，自己簡直就像一個天真幼稚的頑童，自以為染個發弄個朋克造型就可以出來胡天胡地，然後就在他自以為表現很酷的時候，被迎面而來的黑社會大佬一巴掌打翻在地，直到這個時候，他才認識到自己所愚蠢追尋的，究竟是什麽。

單純的殺戮不會產生反感，但是問題在於，這並非只是殺戮，史萊克終於明白，自己為什麽無法把目光從那些該死的碎塊上移開了。

因為它們很美。

如果一個人被亂刀砍死，那麽這個人的屍體不會有任何美感，或許變態會喜歡，但是正常人肯定不會喜歡。不過，這些屍體的碎塊不同，他們不是血肉模糊的，而是條理清晰——就仿佛超市裏擺放在貨架上售賣的肉排一樣，那種富有紋理，看起來整齊幹凈的缺口所帶來的一種規則上的美感，就好像是看見了一塊拼圖一樣……

沒錯，這是一種美，就好像蒼蠅在顯微鏡下，或者蟑螂在解剖之後顯露內臟時所產生的那種美一樣，人類的理智可以理解，但是本能無法接受。史萊克甚至有一種錯覺，這甚至根本不應該是屬於人類的，而是屬於某種人類之外的存在……

這種感覺直到史萊克看見另外一樣東西之後，才稍微有所減輕，但是他的心情卻並沒有因此而好轉，反而越發沉了下去。

之前還揚武揚威的那輛坦克，此刻也同樣成為了一堆廢鐵，它也同樣被切割開來，散落在了地上，只不過由於這輛坦克體積太大，所以它才沒有完全損壞，但是看著那漆黑的，好像一塊塊被切開蛋糕一樣的場景，史萊克還是渾身發冷。這可是M1A1主戰坦克，也是他們聯邦的主力和王牌，但是現在，它就這樣悄然無聲的成為了一堆廢鐵？

是醫生。

雖然身體還在本能的產生了激烈的反感與抗拒，但是此刻，史萊克的腦中已經冷靜的浮現出了一個結論。聯邦的行動當然不會是隨心所欲的，第九區是他們所攻打過的最強大的一個聚集地，也是第一個擁有五級權限的聚集地。他們當然為此做了充足的準備，買通那個費爾南多就是其中的關鍵，而通過他的介紹，聯邦對於第九區自然也有著相當深刻的了解。

說實話，在得知第九區的情況之後，聯邦幾乎完全無法理解這種詭異的模式，統治第九區的黑石集團沒有絕對的武力和威懾力。他們看起來更像是一個同盟，但是七巨頭之間彼此互不幹涉，有事出外自己解決這種規定又讓這種同盟看起來頗為滑稽，因為這根本不符合一般同盟議會制度下那種彼此利益交錯以穩固關系的做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