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五十九章 八卦陣

群僧注視之下,自然也吸引了其它武林群豪的目光。

那少年僧或許是第一次被如此多目光注視,啊的一聲,臉紅過耳,頗為手足無措的樣子。

萬眾矚目的這僧人看似二十歲年紀,濃眉大眼,一個大大的鼻子扁平下塌,容貌頗為醜陋,僧袍漿洗得邊角發白,卻甚是幹凈。

少林僧都認得,此僧乃是服侍玄慈的虛字輩和尚,名為“虛竹”。

若說有哪個和尚最符合天山童姥所說,那自然非這個虛竹莫屬。

有的僧人心裏便想:“不錯,不錯,這個虛竹根器甚鈍,卻頗得方丈青眼,當年受戒後便提拔到方丈精舍,日夜相對,果然是父子情深!”

本來玄慈為人溫和敦厚,對每個少林和尚都是一般的親切,但此時少林僧,特別是那些慧、虛排行的小輩戴著有色眼睛重看,便覺得方丈對一個虛字輩小僧頗有提拔之意,更是連連青眼有加,果然與別人大是不同。

至於玄字輩高僧,卻大多不信,對天山童姥怒目而視。

“看來這些個小和尚還不信!”

天山童姥拍拍手,當即就有幾個靈鷲宮部眾將一名四十左右的婦人壓了上來,這婦人面色驚惶,容貌甚美,玄慈見到之後卻是全身一震。

“嘿嘿……這女人舍不得你,先將兒子送入少林,自己卻在少室山附近住了下來……保不準你們倆還夜夜私會,現在人贓並獲,你還有什麽好說?”

天山童姥狂笑不止。

這便是女人何苦為難女人,話說天山童姥原本的心性不至於偏激到此,甚至還很樂意幫助孤苦無依的女子,可惜當年在大理看到李青蘿之後便大受刺激,從此最恨男子負心薄幸,與女子偷情,而且是連偷情的女子也一起恨上了。

此時恐怕在她心目中,玄慈便是無崖子,葉二娘便是李秋水了,那是非得攪到他們身敗名裂,方可稍泄心頭之恨。

這人證物證一拿出來,群僧和眾豪傑齊聲大嘩。各人面上神色之詫異、驚駭、鄙視、憤怒、恐懼、憐憫,形形色色,實是難以形容。

忽聽得玄慈方丈說道:“善哉,善哉!既造業因,便有業果。虛竹,你過來!”虛竹走到方丈身前屈膝跪下。

玄慈向他端相良久,伸手輕輕撫摸他的頭頂,臉上充滿溫柔慈愛,說道:“好孩子,我本以為可以將你帶在身邊,就近照顧,但二十年日夜見面卻不能相認,此種憂愁,卻又是大大的折磨了!”

此言一出,已經是確認無疑!便連幾個死忠都是臉色惶然,不知該如何是好。玄慈方丈德高望重,武林中人無不欽仰,誰能想到他竟會做出這等事來?過了好半天,紛擾聲才漸漸停歇。

葉二娘哭道:“你……你不用說出來,那……那便如何是好?可怎麽辦?”玄慈溫言道:“二娘,既已作下了惡業,反悔固然無用,隱瞞也是無用。這些年來,可苦了你啦!”葉二娘哭道:“我不苦!你有苦說不出,那才是真苦。”

當年搶走蕭峰的乃是方明,玄慈與蕭遠山便沒殺妻奪子之仇,蕭遠山也沒想過要搶了葉二娘的兒子報復,只擬將少林絕技看個飽便算。

奈何葉二娘產子後情思更堅,竟然來到了少室山,更將虛竹送入寺內。

玄慈沒辦法,只能將虛竹收下,暗暗照顧,又將葉二娘安置在少室山農家當中,不敢泄漏絲毫口風,更不用提與虛竹相認了。

這一家三口每年能遠遠見上幾次,便屬難得,天山童姥之前說“夜夜幽會”,那當真有些冤枉。

乍逢驚變,虛竹瞠目結舌,半天也說不出一句話來,眼睛望望方丈,再看看葉二娘,簡直是手足無措。

“阿彌陀佛!”

玄慈雙手合十,看向慕容博所扮的灰衣人,忽然提高聲音,說道:“慕容博慕容老施主,當日你假傳音訊,說道契丹武士要大舉來少林寺奪取武學典籍,以致釀成種種大錯,你可也曾有絲毫內疚於心嗎?”

慕容博一聲長笑:“方丈大師,你眼光好生厲害,居然將我認了出來。只可惜你明察秋毫之末,卻不見輿薪。己德不修,釀下今日苦果!”伸手扯下面幕,露出一張神清目秀、白眉長垂的臉來。

慕容復驚喜交集,叫道:“爹爹,你……你沒有……沒有死?”

玄慈一聲嘆息:“明白別人容易,明白自己甚難。克敵不易,克服自己心中貪嗔癡三毒大敵,更是艱難無比……唉!”

他這一聲長嘆中,實是包含了無窮的悔恨和責備。

他復又朗聲說道:“老衲犯了佛門大戒,有玷少林清譽。玄生師弟,依本寺戒律,該當如何懲處?”

“這……這……”玄生面色躊躇。

玄慈又道:“玄慈犯了淫戒,身為方丈,罪刑加倍。執法僧重重責打玄慈二百棍。少林寺清譽攸關,不得循私舞弊。”說著跪伏在地,遙遙對著少林寺大雄寶殿的佛像,自行捋起了僧袍,露出背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