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他們都死了

通紅的酒液從酒瓶中被倒出，然後劃著優美的弧線落入玻璃杯中。

兩杯酒被放在雪白的餐桌上，房間的窗戶外可以看到迷人的紅月。

冰雪大地，群星璀璨。

這樣的世界，並不讓人感到開心。

反而是異常的惆悵。

與孤獨。

“敬你一杯。”約翰史密斯拿住其中一杯酒，看著對面的羅蘭，靜靜說道。

羅蘭看著約翰史密斯，聳肩笑道：“我並不知道你為什麽會敬我酒。”

“我也不知道我有什麽值得被你敬酒的地方。”

“約翰史密斯長官。”

約翰史密斯笑了笑：“為我們彼此還活著而敬。”

“如何？”

羅蘭點了點頭。

為彼此還活著這個理由，真的應該舉杯相敬。

乃至於應該舉杯邀明月，對影成三人。

兩個人碰杯，滿飲。

“好酒。”羅蘭贊嘆道：“如果這個時候，有牛排吃就更好了。”

“人類總是不知足的生物呢。”約翰史密斯笑了笑：“牛排沒有，但是煎午餐肉有，微波爐轉一轉就能吃了，如何？”

“好啊。”羅蘭點頭說道：“那麽我靜候佳音？”

“很快的。”約翰史密斯說道。

用微波爐加熱煎好的午餐肉是真的很快。

只需要十分鐘的時間，約翰史密斯就把這一切做好了，端著盤子走過來：“你用刀叉還是筷子？”

“你一個海鷹人怎麽會說用刀叉還是用筷子？”羅蘭驚了個呆。

“那是因為路遠和路瑤兩位都是荒龍國人，更加習慣用筷子吃飯。”約翰史密斯笑著說道：“等他們回來的話，我們可以一起吃火鍋。”

“很美味的。”

羅蘭沉默了片刻：“你為什麽要這樣信任我？”

約翰史密斯看著他：“剛才你在看的是什麽？”

“籃球賽。”羅蘭回答道：“你們海鷹國的籃球水平世界第一，我小時候很喜歡，甚至曾經幻想過要去你們那邊打籃球。”

“但是他們都死了不是嗎？”約翰史密斯問道。

羅蘭點了點頭：“對，都死了。”

“我在學校的時候，我是橄欖球的四分衛，你知道四分衛嗎？你不了解，好吧。”

“四分衛基本上就相當於足球遊戲裏面的十號，籃球裏面的MVP。”約翰史密斯嘗試用最粗淺的語言給羅蘭解釋道：“總之，四分衛就是整只橄欖球隊中最出色的那個人，運動智商最高，身體素質也最強的那一位。”

“在大學裏面，你籃球打得好不一定受女生歡迎，但是如果你是校隊的四分衛，那麽每天給你的鮮花與情書能夠塞滿你的課桌。”

“當然。”約翰史密斯笑了笑：“但是我其實最喜歡的是棒球，只是校隊實在離不開我，哭著喊著抱著我的大腿希望我帶著他們走向勝利。”

“我記得鮮花，記得陽光，記得那些掌聲，記得那些歡呼的人們。”

“記得給你情書上那些優美的花體字，也記得站上冠軍講台的那一瞬間。”

“感覺自己就是全世界最成功的人的錯覺。”

“後來，我延續家族的傳統進入了軍隊，就很少再打橄欖球了，但是我還是經常會看棒球的比賽。”

約翰臉上是充滿著回憶的神色。

“但是他們都死了。”羅蘭輕輕說道。

這是之前約翰史密斯告訴他的話。

那麽現在羅蘭就將這些話原樣還給約翰史密斯。

“是啊，他們都死了。”約翰史密斯點頭說道。

“我加入軍隊，就是想守護這一切讓我驕傲的東西，這些讓我留戀的東西，這些讓我感覺世界美好的東西。”

“然而當那該死的太陽熄滅的時候。”

“一切都最終都蕩然無存，整個世界都徹底亂了套。”

“我所珍視的東西毀於一旦，我所珍視的人全部離開這個世界。”

“我所信奉的道德與正義，被人以最不可容忍的方式踐踏。”

“我也對這個世界失去了希望，然後選擇了逃跑，選擇在一個僻靜的地方靜靜等待死亡，靜靜等待自己生命的終結。”

“這個世界是如此的不美妙，以至於讓人對於上帝的存在都產生了質疑。”

“尼采說上帝死了。”

“那麽我想，我們的上帝可能從來沒有出現在這個世界上。”

“如果說當初諾亞方舟曾經在大洪水中拯救了人類的性命。”

“那麽這一次滅世的災難，恐怕連一只老鼠都不會活下來。”

他頓了頓，看著羅蘭：“當然，在看過那個溶洞之後，我選擇更正一下自己的看法。”

“那就是至少老鼠還是能夠活下來的。”

羅蘭有點笑不出來。

“但是現在你還活著。”羅蘭說道：“你甚至在這裏和我一起喝著紅酒，一起吃著煎午餐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