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腳步

窗外陽光正好，一束束透過百葉窗撒過窗前，灰塵在陽光中飛舞。

孫浩在整理雜物的時候在雜物箱中發現了一包壓箱底的香煙，遲疑了片刻之後，還是取出來給自己點上了一根。

蒼白的煙霧吸入老人有些衰弱的肺部，然後從口鼻中呼出，孫浩馬上捂嘴劇烈地咳嗽起來，放下手時，手中血紅一片。

老人嘆了口氣——自己多久沒有再嘗試過抽煙了？

五年？十年？還是十五年？

總之這個時間長度讓一向以記憶力超人而聞名於同僚中的老人都有點模糊了。

這樣想著，他用帶血的嘴唇又抽了一口，感受那夾雜著尼古丁的嗆人煙霧沖擊肺部的感覺。

只兩口。

兩口之後，老人掐斷點燃的香煙看著百葉窗外的天空，表情平靜中帶著苦澀。

以孫浩的身份和學術地位，以及他的年齡和身體，鋃鐺入獄對他來說並不現實，但是毫無疑問，現在自己已經被軟禁了，至於接下來的處理結果，還是要等上面來決定。

是能夠繼續留在研究的第一線，還是說徹底退下來，靠研究整理論文發揮一點余熱，孫浩並不清楚。

以及他唯一清楚的就是，自己的身體其實真的拖不了太久了。

正在這個時候，門外傳來敲門聲。

孫浩稍有些慌亂，就好像是被老師堵在廁所被發現抽煙的中學生一樣，他快速跑到盥洗室，將只抽了兩口香煙扔進馬桶裏沖下去，然後自己擠了一小塊牙膏然後漱口，整個過程只有了不到一分鐘的時間，當老人打開門的時候，他的表情依然精神奕奕。

但是門外的人卻讓他有點意外。

竟然是路遠和嶽鵬飛，他們穿著深黑淺灰的便服，手中提著水果和花束，站在門口讓孫浩稍微有點意外。

“怎麽？”孫浩頓了頓：“你們？”

他說了兩句，然後說不下來了。

“怎麽，不歡迎我來？”嶽師傅笑著開口道，一邊已經拉著路遠進門關門，把這裏熟得當作自己家了。

孫浩的住所是在燕京郊外的一棟小別墅，對他這樣的級別而言，並不稱得上是高配。

倒是嶽鵬飛一路往裏，很快就聞到一絲煙味，孫浩表情瞬間有點尷尬，剛想辯解兩句，轉而就被嶽鵬飛伸手攔住攔住，他三下兩下就帶著路遠翻出來了那盒香煙，在手裏掂量了掂量：“這是什麽回事？孫教授。”

孫浩一臉窘迫，伸出兩根指頭：“我只吸了兩口，真的，我只吸了兩口。”

“你那破肺吸一口就夠受了，你還敢吸兩口。”嶽鵬飛將那盒只少了一根的香煙盒揣進自己的兜裏：“沒收了。”

他沒收的正義凜然，連路遠都不認為他做的有什麽不對。

孫浩這才意識到自己才是這裏的主人，不過老人看了看路遠：“你們來做什麽？”

他現在應該是在隔離審查狀態。

嶽鵬飛笑了笑：“孫浩同志，我現在通知你這次組織調查的最終結果。”

孫浩下意識地就站直了身體。

嶽鵬飛手伸進衣服剛才放香煙的那個兜裏，取出一張薄薄的通知書，抖開，遞給孫浩。

孫浩感覺雙手都在顫抖，第一次伸手去接，竟然沒有接到，指尖和通知書的紙張輕輕擦過。

第二次伸手，他才將那張薄薄的紙伸手握緊，放在眼前一路看去，看到最後，兩行清淚從老人眼中流淌而出。

通知書並不長，裏面的話其實也沒有什麽大義微言，但是最後給了八個字的評語。

“人命關天，戴罪立功。”

署名是孫浩非常熟悉的一個名字。

“謝謝，謝謝。”老人站在那裏，一邊老淚縱橫，一邊喃喃道謝。

對於他這樣的老人，如果不能夠繼續在自己的事業上發光發熱，貢獻出最後一份力量，那麽真的比死還讓他難受。

“你不要光謝我，因為謝我沒用。”嶽鵬飛搖頭說道。

“你要謝的是這位小兄弟。”嶽鵬飛指了指路遠：“他可是在上面下了軍令狀的，保證能夠在一年之內重建鏡海試驗場，並且穩固核聚變的發生和持續。”

路遠向著孫浩欠了欠身：“老師，這是我應該做的。”

路遠在這一世，第一次向前世的導師叫了老師兩個字。

……

……

當路遠回市區的時候，依然坐在嶽鵬飛的車上。

兩個人相對都有些無言。

孫浩教授強行留了兩個人吃飯，所以吃完便飯之後，天色已經有些暗了。

孫浩的隔離審查事實上還沒有正式結束，不過這張通知書下達之後，少則一天，多則三天，孫浩就能夠重新回到自己的工作崗位，開始百廢待興的鏡海聚變實驗場的重建工作，當然，接下來他要和路遠一起完成路遠所下的那個軍令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