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送炭

路東銘坐在客廳的沙發上，路遠坐在他的對面，背著書包，懷裏揣著房本。

路東銘只背著一個挎包回來了，正如同他走的時候也只背了一個包。

客廳裏一片沉默。

路東銘看著客廳裏的擺設，感覺熟悉又陌生，然後開口問道：“你媽呢？”

“在屋裏。”路遠說道。

路母關著門，雖然只要叫一聲就會出來，但是無論是路遠還是路東銘，都不知道該怎麽叫。

最後，還是路遠張嘴叫了一聲：“媽，爸回來了。”

只過了一會，門就打開了，路母穿著拖鞋走出房間，看到了坐在客廳相對無言的父子。一步步走近，路遠本以為媽媽會打眼前這個男人，但是沒有想到路母只是走到沙發前，開口問道：“餓了嗎？”

路東銘點了點頭。

路母轉身走進了廚房，裏面響起了一陣輕微的嘈雜聲，路遠和路東銘依然坐在客廳裏，一動不動，大概過了十來分鐘，路母便從廚房裏走出，端出來兩大碗青菜面，撒著嫩綠的蔥花，煎蛋的邊緣是焦黃的金邊。

兩碗青菜面被放在了路遠和路東銘的面前，路母靜靜開口：“吃吧。”

路遠點了點頭，拿起筷子，開始吃面。

路東銘遲遲沒有動手，看到路遠已經吃了一小半，他才拿起筷子，筷子剛插進面條，就看到自己的淚水滴進了面裏，停留在上面的煎蛋上。

他瞬間動不了筷子了。

“有什麽事情，吃過再說。”路母站在那裏，輕輕說道。

路東銘點了點頭，狼吞虎咽地吃了起來，速度甚至超過了路遠，等到他吃完那一大碗面條的時候，路遠碗裏還有一小半。

路遠也趕緊加快了速度，將最後一點湯面吞入腹中。

兩碗面終於吃飯了。

路遠沒有說一句話。

而路母則看著路東銘：“吃完了，想走就走吧。”

“這個家，永遠能有你吃一碗面的地方。”

“但是再多的沒有了。”

路東銘擡頭看著半年多不見蒼老許多的妻子，嘴唇發顫：“我知道錯了，麗。”

“這個世界沒有後悔藥的。”路母輕輕說道：“如果不是遠兒的話，我已經去和你申請離婚了。”

“遠兒一定要再給你一次機會，我不知道咱家還有沒有這一次機會，但是我也想給你一次。”

路東銘點了點頭：“錢，我會慢慢還的，我這裏，還剩下三十來萬，可以先還一部分。”

“剩下的，我們慢慢想辦法。”

路母點了點頭：“遠兒，把房本拿出來。”

路遠把懷中的布包拿出來解開，把裏面的小本子放在了桌上。

路東銘吃了一驚：“這？”

“這當然不是替你還債的。”路母靜靜說道：“如果你今天再不回來，遠兒就會把房子賣了，我們就會搬家。”

“你也再回不來這個家了。”

路東銘驚訝道：“為什麽？遠兒不是拿了狀元嗎？”

拿了狀元會有人發錢的，當了那麽多年老師的路東銘怎麽會不知道。

“拿了二十二萬。”路母輕輕說：“遠兒用其中十萬去幫你還了要的最急的那一家。”

“剩下的十二萬，遠兒想做什麽遊戲，我不清楚，但是你欠的錢太多，憑自己還根本還不完。”

“所以我打算把房子賣了，換錢給遠兒。”

“遠兒，還差多少錢？”路母看向路遠。

“大概二十萬。”路遠說道。

路母向著路東銘伸出手：“拿來吧？”

“否則咱家房子就沒了。”

路東銘無聲點頭，然後伸手從貼肉的衣袋裏拿出一張不記名的借記卡出來，按在桌上。

“從今天起，家裏有事一起扛。”路東銘信誓旦旦說道。

路母收回了那張卡，然後遞給了路遠，自己拿回房產證，方看向路東銘：“我信了你一輩子的花言巧語，總要長點記性。”

“說著沒有，做下來才是真的。”

……

……

父親的卡裏有三十二萬。

看來父親跑路的這半年多，花的真的很少。

至於父親為什麽會回來，父親當然沒有說，只說自己良心發現。

但是路遠自己卻心裏知道的一清二楚。

自己給父親身體內植入的交通委碎片，至今還在發揮著作用，雖然說除了最初那幾天父親一直管不住自己的心癢導致頻頻傳來信號之外，接下來的時間裏，其實只有偶爾一兩次的發作。

至於最近幾天，則是一點音訊都沒有了。

當然，借助交通委碎片，路遠也可以隨時定位父親的位置，只是不到最後時候，路遠也是不會這樣做的。

交通委的戒賭功效確實很管用，甚至比預防酒駕還要強出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