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八章 白衣跨馬入蘆花(第2/3頁)

“怎麽樣?小姐。”

“是不是很有趣……”

竺雲夢擡手輕輕拍在作書童打扮的小侍女額前,道:“叫公子,什麽小姐……”小侍女自覺失言,吐了下舌頭不敢再多說。

竺雲夢視線重新落在那幾個紈絝身上,認出了好些先前想要占她便宜的家夥,當時候人模狗樣的,現在卻一個賽一個的淒慘,哭喪著臉,她看了卻只覺得心裏舒坦。

此時除去了這些紈絝,他們的長輩也都跟在旁邊,也因為這些人在的原因,圍觀的人也只是敢安靜看著,也沒有從某一處角落飛出來的臭雞蛋爛菜葉來痛打落水狗。

其中穿淺綠色官員常服的男子還得要旁邊一位豐腴美人攙扶著才能夠站穩,面色煞白,看一眼旁邊不爭氣的兒子,還要狠狠地踹上一腳。

那鼻青臉腫的青年只是晃了晃,其父卻面色一白,呼吸都有些微弱,大半個胳膊都沒入溫香暖玉之中。

是叫旁觀者羨慕得叫出聲來的好享受,那中年男子心裏面卻只是心煩意亂,看著旁邊低眉順目的兒子,心中卻怒意越漲,恨不得再踹上兩腳。

大秦官員審核,有一年一小考,三年大考,五年再考的規矩,按照四善二十七最的標準,分上中下三等,每一等又要分為上中下三等,共有九品。

本來他上次三年考核便只是得了中下,是尚可,雖然無功,也無大錯的評價,此時若出個這種問題,當真要不知道該如何是好,心中越想越氣,可是那梅府的大門依舊關得嚴嚴實實。

方才那老仆出來,他還沒有說完來意,便輕描淡寫說了一句知道了,還請稍待,轉身就進去了裏面,順手還將這大門一下子閉上,絕了他們跟著進去的念想。

對於他們的官位毫不在乎。

旁邊美人擡袖給他擦了擦額上細汗,他擡眸看著朱紅色大門上面,和宛陵城正東門城樓牌匾上兩字同出一脈的梅府二字,仿佛第一次察覺到了這兩扇門的高度和三百年的厚重,壓得他都有幾分喘不過氣。

口中低聲呢喃:

“滿耳歌謠滿眼山,宛陵城郭翠微間。人情已覺春長在,溪戶仍將水共閑。曉色入樓紅藹藹,夜聲尋砌碧潺潺。幽雲高鳥俱無事,宛陵梅花遍地開。”

“宛陵梅花……”

梅家院子裏,一層更有一層深,有三裏梅花亭台處,須發皆白的梅家老太爺坐在石桌一側,旁邊梅憐花正坐在墊子上,十指白皙,正沏著一壺清茶,用的恰恰是先前招待王安風等人的一等春茶。

所用那一套茶具頗有幾分古意,制式上像是三五百年前的古物,其他地方不大不小算是件寶物,梅家卻有許多,一點不缺。

梅憐花無論有多喜歡刀槍劍術,總歸是出身世家的女子,此時端坐沏茶,動作繁復而不覺得雜亂,反倒有種從容不迫的美感。那位和藹老仆雙手垂落身旁,站在老主人一側。

輕聲將外面的事情大略講了講。

梅家老太爺卻只是嗅著茶香,淡淡兩個字出口。

“不見。”

老仆微微一笑,對這樣的回答並不奇怪。

他從年少時候就一直伺候在老太爺身邊,見到過他年輕時一擲千金的縱狂模樣,也見到過一人獨坐,閑敲棋子落燈花的孤寂。

對於其性格,要比老太爺的幾個兒子更為熟悉,說是仆從,可是整個梅家當真沒有人敢把這位和藹的老人看作是仆從的膽量。

當下俯身,微微行了一禮,輕聲道:

“那我便讓他們回去了……”

老太爺白眉毛皺成一個疙瘩,道:

“不用管他們。”

“讓他們在外面給我跪著,愛跪多久跪多久,跪死了去,倒也好,算是陳年老屍,本就臭不堪聞的東西,死了最好,宛陵也幹凈些!”

老仆笑著頷首,立在旁邊。

旁邊梅憐花安安靜靜跪坐一旁,平日裏她雖然最得老太爺的寵愛,可是這個時候卻根本不敢多說哪怕一句話,梅家三百年,老太爺最重禮數。

如今那一排紈絝子弟跪在門口。於那些世家而言更是極大的辱沒,可是在老太爺眼裏卻更是奇恥大辱,堪稱是家門敗壞。

三百年梅家從未有過門下弟子敢辱沒家門貴客,可這種荒唐事情,卻在他還活著的時候發生了。

梅子墨昨日回來,被以寬板藤條鞭二百次,打得只剩半條命,革出家譜,當場哭到昏厥。

平素和善慣了的老家主二十年來第一次動火,沒人敢說半句不對。

梅憐花心中不知為何想到了當年偷跑出去聽評書的時候,聽到的一句話。歷經刀光劍影的老邁江湖客穿著長衫,把玩轉珠,滿臉和善告訴你說要與人為善,就當真以為他當年沒提刀殺過人?

梅老太爺喝了口茶,看向梅家院落更裏面的方向,眼中有些擔心,當看到群鶴只在天上飛舞,卻不落下的時候,更是長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