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六章 那年登高,那人賦詩(第2/4頁)

“我爹不讓你告訴我這些事情?”

離棄道沒有說話。

這已經算是回答。

王安風擡眸。

心中有即將接近隱瞞真相而出現的激蕩,王安風深深吸了口氣,強行使得自己的聲音平靜下來,像是平常時候那樣,道:

“我爹有仇敵?”

“那仇敵會對我不利,而且勢力極大,即便是以離伯你的武功,也必須要帶著我們隱居在這裏?”

“我爹沒有修行過武功。”

“所以說仇敵是來自於朝堂?還是說我爹曾經有過武功,只是因為某種原因,武功盡失?”

王安風說話的聲音很輕,語氣很平靜,也不顯得逼迫。

可是離棄道心裏卻開始有些覺得麻煩,麻煩當中又有種古怪的欣賞,混雜在一起,那心緒實在不是一言兩語能夠說得明白。

他擡起頭來,看著那邊一襲青衫,正襟危坐的年輕人,仿佛又看到了當年那個絕對不肯吃虧的書生,尤其是那一雙眼睛,如同侵染了兩汪寒泉,幾乎一模一樣。

只是此時他可沒有什麽懷念。

他和那書生相處了許久,自然知道不管自己現在說什麽,都是某種程度上的回答,當下並不作答,說的越多,錯的越多,能夠推算出的東西就越多。

王安風現在還不能知道太多。

王安風見狀,緩緩收回視線,雙目閉合,深吸口氣,心中激蕩的情緒在佛門真氣的運轉之下,逐漸恢復了平常應有的寧靜,將心境維持住。

自己現在還不夠資格知道。

沒關系,可以等。

離棄道看著安靜的王安風,停下了喝酒的動作。

王安風的眉眼要更像是他的母親,要更為柔和幾分,可是現在他閉上眼睛,因為心境震動,而無意識咬緊了牙關,令自己的面容線條變得更為剛硬,離棄道幾乎要錯認,以為是那咽了氣的書生又活了過來。

正當此時,王安風突然睜開眼睛,方才的錯覺就消失不見,王安風頓了頓,輕聲道:

“我明白了,我現在不會涉及太多事情,離伯。”

“那麽,我現在只有一個問題……”

“離伯,白虎堂和我爹的死,有沒有關系。”

他一雙眼睛微微睜大,緊緊盯著前面的老者。

離棄道看著王安風的視線,慢慢點了點頭,道:

“你爹當年準備向白虎堂下手,而白虎堂也已經覺察到了這一點。”

他沒有繼續說下去,事實上白虎堂和王天策之死雖有些許牽扯,實則並無太大關系,但是有什麽東西轉移王安風的注意力也好,跟在那書生旁邊久了,他也知道如何說話才能夠起到最好的誤導作用。

王安風閉上眼睛,許久後輕嘆聲氣,道:

“我明白了。”

“離伯,我不會不自量力。”

這一頓酒,離棄道喝得並不如意。

酒後心胸自然張開,開口就有些隨心所欲。

但是作為一名頂尖的武者,他不想要說出去的事情,就算是昏睡中都不會開口,何況只是半醉微醺。

夕陽之下,離棄道看著收拾殘羹剩飯的王安風,心中微有嘆息。

或許也是他自己潛意識認為,此時的王安風已經有資格知道這些事情,六品武者,扔在那裏都不是會被隨意掩蓋下的人物,總呆在父親的保護之下又是個什麽事情。

他喝了一口酒,胡思亂想。

那書生想把自己的孩子藏嚴實。

可總也有些事情不應該被遺忘,尤其是不應該被某些人遺忘,在王安風因為那些少年時從自己口中聽到的英雄往事而震顫歡喜的時候,在他因為那些往事而心血沸騰,整夜裏睡不著覺的時候。

他應該要知道。

當年異國雪原之上,神武府以三日時間,自雪原之國借兵三千,連夜回返。彼時明月在天,大秦武將奔襲於異國的三千騎兵之前,如龍疾行。

記載於他國史書中,筆墨濃厚的借兵滅國。

奔於最前的,便是王安風記憶中瘦骨嶙峋的書生,彼時卻仍舊崢嶸。

離棄道飲酒,沉默了下,看著王安風的背影,緩聲道:

“萬事小心。”

“你父親當年樹敵不少,若要查那白虎堂,深入之時,勿要用出自己原本的身份容貌,否則可能招來禍事,切記。”

王安風點頭,低聲道。

“離伯你也小心。”

離棄道不知是因為感慨,或是其他某種復雜的情緒,低笑一聲。

王安風若有所感,再回頭的時候,院子當中已經沒有了離棄道的身影,唯獨那一處地方還有些微酒香,遠空處隱隱有雷光,一閃而逝,隨即就又變回了先前灰蒙蒙的樣子。

王安風定定站了半響,低垂目光,收拾東西回返了屋中。

他一如往日,將碗碟沖洗幹凈,掃過了地,站在裏屋的門口,卻駐足不定,沒有像是往日直接走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