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八章 放下‘劍’(第2/3頁)

還有秦飛,聽雲,還有在第一次行走江湖時候,在雛鳳宴上結識的皇甫和夏侯。

一想到這般多熟悉的人都會知道自己那堪稱瘋狂的事情,王安風的耳朵又有些開始發燒,將這雜念拋去,注意力集中到了這宴席本身之上,想到了皇長孫這件事情的意圖,想到了這些人的態度之所以如此熱忱的原因。

而暴露自身身份的,正是背後那柄未曾解下的長劍。

規則,真的那般重要嗎?

王安風的心中,不知為何,升起來了以往從未有過的念頭,他以前從來沒有懷疑過師長們的命令,此時也不曾執著於這命令的對錯,可心中的念頭卻又無比強烈。

贏先生讓他時時背負長劍,是為了令他熟悉這柄木劍。

可,然後呢?

這柄劍已經和他共鳴,可以說天下間再無第二人如他這般熟悉這柄長劍,五指握合,無論何時,都不會丟失手中長劍的重心,劍鋒所向,隨心所欲,一身力道不會有絲毫的浪費。

可,然後呢?

為何還要繼續?

是為了使自身意志淩厲?是為了明悟劍法至理?

還是為了使得自身精氣神與劍同一?

可是,這些行為所作用的,都是武者的內心。

內心若是淩厲如劍,又何必拘泥於某種既定的規矩?

武者以其氣為上。

禪宗更是以心印心,法外別傳的法門,心境既有變化,周身之氣自然隨之變動,只是這變化是自內而外,極為細微,旁人一時根本看不出什麽異樣之處。

尚且不等王安風繼續思考下去,便已經又有數人圍了上來。

面容上帶著一般無二的和善笑容。

“王少俠……”

少林寺中。

懶散坐在竹椅上的文士微微挑眉,自書中擡眸。

鴻落羽此時正和那匹赤色瘦馬在沙漠中撒歡兒,圓慈閉目打坐,陷入禪定之中,而吳長青則是窩在了煉藥房琢磨一味新藥,此時他雖擡眸,竟然無人接話,沉默了下,只得又落回目光,就當無事發生過,看向書中內容。

方才還能看得下去的書,現在根本就是狗屁不通,只覺得寫這本書的人簡直是天下間一等一的蠢貨。

原本閉目打坐的圓慈睜開雙眼,平和道:

“發生了什麽事?”

文士微微一頓,似乎懶得擡眸,只是冷笑了一聲,道:

“那個蠢小子,終於開竅了……”

“足足三年時間,才接觸到那一步,呵,簡直愚鈍。”

搖了搖頭,文士滿是不屑地收回目光,看向這書中的內容。

微微頷首。

嗯,寫這本書的人雖然蠢了些。

可若是無視那些蠢鈍之處,也還是可以看看的。

接觸到了那一步?

圓慈神色微有變化,當通過那佛珠察覺到王安風身上氣息有了微弱變化的時候,方才明白,文士所說的是個甚麽意思,眸中現出欣慰之色,道:

“三四年時間,觸碰到那一步,已經很是不慢了。”

武者習武練功,必然先磨練筋骨,依仗利器,所求於外物,然後修為漸深,自外而內,反求諸己,至此方才能從尋常的武夫更進一步,接觸到真正精深奧妙的武功道理,反之則終身困頓於原本境界,只能在先輩的陰影當中苟活一生,一身武功,沒有半點是自己的東西。

這些東西,他們並非不懂,但是卻又不能夠直接告訴王安風。

佛門禪宗所言,見山是山,見山不是山,見山是山。

最初和最後,都是見山是山,可最後的境界,必須是要見過千山之後,磨破了不知道多少草鞋,摸出了不住多少的血泡,不知摔跌過多少次,受過多少次的傷,才能夠看到,旁人所說,不過過眼雲煙,在其心中留不下任何的痕跡。

這天下太多的道路,是必須要自己走過,才能夠明白。

不能言傳,只能自悟。

明白了,就是明白了。

青石之上,僧人雙手合十,輕聲頌唱,道:

“阿彌陀佛……”

……

扶風郡·皇室別院當中。

王安風被人圍起在一地,幾乎挪不動步子。

這些人中,有顏色妍麗的少女,有頗為爽利的江湖漢子,亦有豐神俊朗的少俠公子。

把他團團圍住,卻盡說些不著邊際的閑話。

可偏生沒有露出半分企圖,王安風難以擺脫他們,方才他正有所領悟,此時被這些人攔住,方才那些微思緒,便如同日出時候的流螢,消散無蹤,心中憋悶更甚。

可這些人並不知道此事,於情於理,他都不能將怒意發泄到他們的身上。

於是心中便是越發地沉悶。

“藏書守,請且留步。”

眾人之外,大步行來了一人,將王安風周圍的世家男女推開,王安風只覺得周圍空氣都變得暢快了許多,稍微深地吸了口氣,便看到那人腰間同樣跨著一柄長刀,身子魁偉不凡,顯然有極為高深的武功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