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章 我（二）

15大道的背側，有一條不起眼的小巷。

在哥譚市裏，到處都有這種小巷，你每天路過時都可能會看到它，但是如果你不住在這裏，那麽你就一輩子都不會走進去。

臭水溝，垃圾桶，死耗子的屍體，這些東西幾乎都成為了這樣小巷的標配，雖然許多人住的地方其實並不比這裏強上多少，但是就像是拉屎，別人拉的總比自己拉的要臭一些一樣。這條小巷，也比其他的小巷更加臟亂一些。

而我，就住在這條小巷裏。

17點30分，我準時的來到了小巷的入口，撲面而來的垃圾桶味道告訴我，今天，那些開垃圾車的人又把這裏給忘記了，不過我並不在意，因為即使沒有了垃圾味，這裏的味道也會被其他什麽難聞的味道代替。

狹窄的巷路，一個星期都不會幹涸的水窪，擡起頭，是幾乎要將人夾扁了的壓抑感，還有僅剩下一絲的天空，說起來你可能不信，就在一條街外，就是哥譚最大最華麗的歌劇院，但是，那些迷人的燈光卻從不會照射到這裏，能傳進來的，只有那些惱人的樂器聲。

推開了公寓的門，是黴味，而我的鼻子用大概一秒鐘時間就適應了這個味道。

然後我踩著掉光毛的地毯，盡量用最小的聲音，最快的速度，沖上了三樓，因為如果被菲麗太太看到了，她肯定又會向我要房租。我煩透了。

但是很不幸的是，當我走到二樓的時候，正好與她迎面撞見。

好吧好吧，房租，該死的房租，她又會抓著我整整嘮叨20分鐘。

然而，出乎我意料的是，菲麗太太似乎並沒有心思和我說什麽，她只是淡淡的看了我一眼，在眼神交匯的一刹那，我看到了一絲沒落和悲傷，讓她本就蒼老的神態顯得更加行將就木。

她怎麽了……？

我不知道，當然，這不是我應該擔心的，所以我加快了步伐，走上了樓梯。

……

三樓……我的家。

我和潔妮在這裏住了半年多了，面積不大，但是該有的都有，水壺，桌椅，床，鏡子，甚至還有一扇窗子，雖然透過它你只能看到對面的紅墻，但是……起碼這是個窗子，比上次租的那間房子好多了。

這間新屋子是我在我們的結婚紀念日那天，送給她的禮物，那天她開心壞了……我們買了塊不錯的牛排，還有一瓶特價的紅酒。

那是我所能記得，這半年來，最開心的一個夜晚。

而就在那個夜晚……我們孕育了一個新的生命。

……

“嗨，親愛的。”和往常一樣，潔妮坐在靠窗的位置，織著毛衣，向我笑著打了個招呼。

“嗨。”我回應著，視線停留在她那日漸膨隆的肚子上。

那是我們的兒子……或者是女兒，我沒有時間帶她去做檢查，但是，不論是哪個，那一定是世界上最美的天使。

我走過去，趴在她的腹部，傾聽著若隱若現的心音。

“她/他今天又踢你了麽？”我問道。

“是啊，越來越頻繁了，這孩子肯定是個淘氣鬼。”

一股幸福感從心底裏冒出來，暫時的掩蓋住了我的憂愁，與此同時，我又想到了兜裏的那根口紅……我真想現在就把她拿出來，塞進傑妮的手裏……我太想看到她的笑容了。

但是……

“我得跟你說件事情。”潔妮突然說道。

“什麽事？”我不喜歡她的語氣，因為那讓我莫名的緊張了起來。

“我把這個月的房租，提前給了菲麗太太。”

“什麽？”我愣了一下：“為什麽，明明還有十幾天的時間。”

“她的兒子出了車禍，她需要錢。”潔妮說著。

“可是，我們也需要……我們……好吧，可能比起我們，她更需要一點。”我本來還想辯解一些什麽，但是話到嘴邊，我又說不出來，我突然發現，那個每天都在招我厭煩的菲麗太太，其實也是和我們一樣的人。

一樣被生活壓得難以喘息的人……

“你是個善良的人，上帝會保佑你的，還有你肚子裏的小家夥。”我輕輕的抱住了潔妮。

“你也是，願上帝也保佑你。”

她說道……

事實上，上帝沒有保佑我，今天，他就奪走了我的工作……但是，我卻沒有將這件事情告訴潔妮，我說不出口，我只能試圖擠出一個最自然的笑容，然後說……：“是啊，他會保佑我的。”

……

……

但是，就像是我所料想的一樣，上帝沒有保佑我，他甚至沒有保佑這座城市裏的任何一個人。

這事得從那個擁堵的早上說起。

那天，我還在街角的報紙上，尋找著合適我的崗位，而一輛油罐車好似不死的橫在了路的正中央，直接將十字路口堵了個水泄不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