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8章 我不關心人類,我只想你

是代善。

他不光提前拿下了正彩, 而且早早布局,在匡正懷著最後一線希望的時候落子絞殺戰國紅,讓他山窮水盡, 走投無路。

論捅刀子,無論意識、手法還是戲劇性, 代善都是一流的。

晚上匡正沒回家,給寶綻打了個電話, 在辦公室抽煙到深夜,淩晨一點,空無一人的黑暗中,他撥了個號碼。

“喂,”電話接通, 他問, “在哪兒?”

那邊是被吵醒的, 很冷淡:“肯特山。”

匡正又問了一遍:“哪兒?”

“蒙古國, 烏蘭巴托以東160公裏。”

匡正粗略估算了一下:“我上午到。”

“你到成吉思汗機場,我派人去接你。”

“中午見。”匡正掛斷電話。

他租了架飛機直飛烏蘭巴托, 一下機,就有五六輛越野車來接, 從飄著羊油氣的首都開出去,四個半小時,窗外的景色從城市變成草原, 漸漸的, 有背著槍的騎手從地平線上迎過來,架著鷹在車隊前頭開路。

六月,漠北的草已經過膝,匡正在路上查了, 肯特山,蒙古族聖山,成吉思汗死後埋葬在附近的起輦谷,它有一個響亮的中文名字,狼居胥山。

霍去病大敗匈奴後曾在這裏祭天,辛棄疾也留下了“元嘉草草,封狼居胥,贏得倉惶北顧”的名句,這片山嶺就是歷代武將夢寐以求的“封神”之地。

車隊在一大片氈包群前停住,匡正下車,頭上不時有無人機飛過,他往四周看,天蒼蒼野茫茫,平展開闊的地形,如果沒有空中巡邏,只要一把反器材狙擊槍,一公裏之外就可以把氈包裏的人打成兩截。

穿著蒙古袍的大漢領他往營地深處走,大大小小的白色帳篷,掀開其中一頂,匡正彎腰邁進去。

奶茶的香氣,還有羊肉烤得熟爛的味道,小先生坐在番紅色的波斯地毯上,斜靠著絲綢軟墊:“匡總,坐。”

他指著自己對面的位置,一張漆著紅油的窄桌,擺著茶、羊腿和鑲著綠松石的蒙古短刀。

匡正坐下,抿一口茶,是鹹的:“來避暑?”

六月的蒙古高原,南風微涼,還帶著春日最後的料峭,小先生踩著翹頭靴,上身什麽都沒穿,懶懶地披著一條熊皮袍子,胸前掛著一塊純金的佛牌,背面有一顆吞財虎頭,是老年頭的龍婆本(1)。

“寫生,”他眯起淺淡的眸子,仿佛一頭叫不上名字的野獸:“也打獵。”

打獵,富豪的血腥嗜好,匡正低頭看向木盤裏的羊腿,右後腿,金黃的,滴著油。

“沒想到你會來找我。”小先生說。

匡正擡起眼。

“段家要不行了?”

他人在千裏之外,但什麽都知道,匡正拿起刀:“我為什麽不會來找你?”

小先生想了想,從皮裘裏坐起身:“因為寶老板?”

匡正不喜歡他提寶綻,尤其在這個時候。

“去年夏天,家族要我來中國,”小先生擺弄胸前那塊佛牌,“那天是我母親的忌日,我喝多了,完全陌生的城市,有個人保護了我。”

是寶綻,“當時我也在,”匡正瞧著他,“我讓他別管你。”

小先生笑了:“像你說的話,”他靠回皮袍子,“幾個月後,我和他又見面了,巧的是,他母親和我母親喜歡同一首歌。”

《巧合》?匡正意外。

“我們泰國人是信佛的,”小先生的眼神變了,沉沉的,盯住匡正,“相信緣分。”

他話裏有話,匡正不自覺握緊短刀,上頭的綠松石有些硌手。

“所以我才會認識你,”小先生向前傾身,帶著迫人的氣勢,“如果不是寶老板,我不會接你的電話,你也沒資格坐在這個位置上。”

匡正敏銳地察覺到,他在給自己施壓,寶綻似乎不是他的目的,而是一個切入點,這種氣氛他很熟悉,是談判前的心理壓制。

匡正放松了,甚至感到了餓,他不再廢話,直入主題:“愛音在北美的業務一直開展得不錯,如果……”

小先生打斷他:“我要東南亞和歐洲。”

好大的胃口!匡正挑了挑眉:“我要錢。”

他們倆旗鼓相當,誰也玩不了誰,“可以,”用錢換業務,相當於用雞蛋換母雞,小先生不虧,“一個薩得利,費不了我們何家多少錢。”

“你搞錯了,”匡正拔出蒙古刀,“我用你的錢,不是對付薩得利。”

嗯?小先生蹙眉。

“人家舉著刀向我砍,我就乖乖找一張盾扛著?”匡正好笑地搖搖頭,這是把好刀,片下來的羊肉纖薄整齊,“我大老遠跑到蒙古來,向你張一回嘴,”他用拇指壓著刃上的肉,送進嘴裏,“你得給我一把‘刀’。”

小先生瞪著他,這家夥都被薩得利逼到墻角了,還不慫,還想著反殺?

“要保愛音,和薩得利纏鬥沒用,得殺他背後的人,我——”匡正緩緩嚼著肉,“要收購正彩的股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