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8章(第2/2頁)

應笑儂最煩他這種得意樣,沒搭理。

“你小子,”老頭子倒笑了,“一個人在外頭連私銀都有了,不愧是我兒子。”

“朋友而已,”應笑儂照實說,“我只會唱戲。”

一個“戲”字,讓父子倆的關系又跌回冰點,段有錫冷下臉,應笑儂望著蓮池遠處的野鳥:“讓老二接班吧。”

段有錫立目:“胡鬧!”

“她懂集團,”應笑儂給他講道理,“是最合適的人選。”

可老頭子不講道理:“不可能。”

應笑儂來氣:“你讓我管,我什麽都不懂,我連總公司有幾個供應商都不知道!”

“不知道就從頭學!”老頭子的氣性比他還大,“不就是幾十家公司嗎,在你手裏敗光了,我也願意!”

“你這才是胡鬧!”段家那麽多孩子,只有應笑儂敢跟老頭子這麽說話,“愛音不是你一個人的,還有我媽的心血!”

“就是你媽的心血,”段有錫說了心裏話,“那幾個小的才沒資格拿!”

應笑儂瞪著他,也翻了底牌:“我媽的心血,絕對不能倒。”

段有錫沉默了。

應笑儂再次說:“交給老二。”

段有錫絕情地答:“她是女人。”

女人怎麽了,女人比男人差什麽?應笑儂挑釁:“我在台上是假女人,”他對自己毫不留情,“比女人還不如。”

段有錫的臉登時發白,仿佛承受著剜心的痛苦,毛毯上的手顫抖著:“你……的那些嗜好,我可以不管,只要你回家。”

應笑儂從沒見過他這樣子,認輸、敗了、低頭,是癌症拿走了他的傲氣?還是人到老年,不得不跟子女妥協?

段有錫開始咳嗽,呼吸也很吃力,應笑儂連忙上去,扶住他的肩膀。

“讓我每天看見你,”老頭子說,“別讓我帶著遺憾走,你明明……”他握住肩膀上應笑儂的手,“是我最愛的孩子。”

應笑儂的眼眶忽然發燙,鼻腔裏像是擠開了一只檸檬,眼淚下一秒就要落下,他生硬地抽回手,轉身離去。

匡正看著他匆匆向荷塘另一邊走,想了想,沿著彎曲的石子路繞去涼亭。

段老爺子的臉色很差,殘燭般,萎靡在燦爛的陽光下。

匡正到他面前,從草叢裏拎了一塊扁平的石頭,抻著西褲坐上去,方便老人俯視他。

段有錫瞧著他的舉動,這麽體面的年輕人,卻肯如此狼狽地坐在地上,心裏對他大致有了一個判斷:“要是和段鐸說一樣的話,就免了吧。”

還真是一樣的話,事實上,老二接班的建議就是匡正提的:“段老,小儂他……”

他叫段鐸小儂,段有錫馬上問:“你們很熟?”

匡正笑笑:“不瞞您說,去年七月,您通過萬融的白寅午去老城區的京劇團找小儂,辦事的人就是我。”

段有錫眯起眼,逆著光打量他。

“不只如此,我在萬融投行部做M&A的時候,段小鈞是我一手帶出來的,”匡正驕傲地說,“他現在是成熟的並購分析師。”

段有錫意外,老四他確實交給萬融了,白寅午說這小子自己找了個能幹的師傅,原來就是眼前的人。

“老三段釗,我叫他金刀,是我手下全權負責藝術品投資的副總,”匡正總結,“您的幾個兒子,都非常優秀。”

不,段有錫明白,是他們碰到了優秀的人。

“至於小儂,他打電話叫我來的時候,沒有談財產繼承,”匡正真誠地注視著段有錫,“他說的是家族延續。”

家族延續,段有錫蒼老的眼睛眨了眨,似乎被觸動了。

“三井集團的創始人說過,比起生兒子,他更願意生女兒。”

段有錫咳了咳,困難地呼吸:“為什麽?”

“因為兒子要是個混球就沒辦法了,”匡正笑著答,“如果是女兒,可以給她選最優秀的丈夫。”

段有錫也笑了,笑是笑,卻搖了頭:“女兒生的孩子,不姓段,即使姓段,身上也沒多少我的血。”

“段老,我是做私銀的,看過太多的起起落落,”比如千禧的董大興、動傳的房成城,“金錢、企業、資產,所有這些都可能在一夜之間消失,”匡正語重心長,“只有家族,能長久地傳承下去。”

財富也只有附著在一個團結的家族上,才可能永續。

“羅斯柴爾德家族傳承了二百年、洛克菲勒家族延續了六代、愛馬仕家族的成員超過一千人,要守住家族的心血,不該選一個鐘意的人,而是要選一個合適的……”

匡正話沒說完,段有錫突然捂住胸口,急促地氣喘,似乎還伴著尖銳的疼痛,整張臉攣縮到一起。

“段老!”匡正騰地起身,把他從輪椅上抱下來,同時朝河塘另一側喊,“小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