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3章

匡正打了快一個小時電話, 之後點開微信, 滿屏幕都是紅點, 他從上往下翻, 大多是拜年的,其中有一條段釗的消息:老板, 汪有誠那個熱搜掛上了。

匡正切去微博, 大年初一的熱搜,汪有誠買的第四位,他點進話題一看, 很意外, “天才畫家陸染夏”, 一個做出來的假新聞,網友的熱度居然不低。

名不見經傳的野雞畫家,按理說大眾的參與度應該不高, 匡正看了一圈,發現這個熱搜有兩個成功點。

第一,汪有誠的文案特別漂亮,捅進陸染夏左眼的那把刮刀換了個人, 換成一個打工女孩,小W。小W的人設很老套, 青春、拮據、近乎病態地偏執, 文案中,她給陸染夏做了三年模特,不可自拔地愛上了他的才華, 當畢業季來臨,陸染夏即將去法國深造,兩人面臨分別,矛盾於是爆發。

第二個點,是陸染夏那張臉,汪有誠不知道怎麽說服了覃苦聲,拍了一張他在畫室的特寫。陸染夏執著筆,陰柔的臉上蹭了幾道油彩,桀驁中添了些藝術家特有的沉郁,匡正不得不承認,在如今這個時代,顏值即正義。

這樣精彩的臉失去左眼,任誰見了都要嘆息一聲,所謂悲劇,就是把美好的東西打碎給人看,在陸染夏這出悲劇裏,愛、恨、戲劇沖突一個也不少,成功挑起了吃瓜路人的好奇心,快速把他帶進了大眾視野。

匡正很滿意,給段釗發消息:汪有誠可以吧?

段釗回復:湊合事兒。

匡正告訴他:你學著點兒。

段釗不耐煩:行了知道了。

匡正退出聊天框,接著往下翻,翻著翻著,忽然掃到寶綻的頭像,他一愣,點進去看到留言,騰地從沙發上起來。

老婆跑回娘家是什麽感覺,他今天算體會到了,錯愕、惱怒、焦急,還有說不出的內疚,關掉微信,他想給寶綻打電話,但轉念一想,幹脆去衣帽間換衣服。

穿戴好下樓,他在玄關沖客房喊:“媽我出去一趟!”

匡媽媽推門出來:“怎麽這麽急,幹什麽去?”

“沒事,”匡正頭也不回,“午飯別等我了!”

大過年的,他沒叫小郝,到車庫發動Panamera,庫是暖庫,再加上他平時有熱車的習慣,發動機轟了轟,帶起了電瓶。

開到紅石,他把車扔在路邊,坐地鐵上市中心,他有時闊亭的地址,事實上他有如意洲每個人的地址,和寶綻有關的一切他都了如指掌。

他打車過去,上八樓,敲響貼著春聯的鐵門。

“誰?”屋裏的人應,聽聲音是時闊亭。

“我,匡正!”

嘎吱一響,門開了,出來的卻是應笑儂:“匡哥,過年好啊。”

匡正沒工夫跟他閑聊:“我找寶綻。”說著,他側身要進去。

“哎,”應笑儂把腳一伸,笑呵呵攔住他,“寶綻不在。”

匡正眯起眼,掏出手機,把微信留言給他看:“寶綻說他過來了。”

“是來了,”應笑儂有點刁難的意思,“又走了。”

匡正才不信他的鬼話,越過他往屋裏看:“他能上哪兒?”

“讓小先生接走了,”應笑儂倚著門,一臉的幸災樂禍,“你來得也太慢了,走了一個多小時了。”

匡正瞪著眼,難以置信,他想不到這麽會兒功夫就被小先生鉆了空子,更想不到寶綻真的會跟那家夥走。他鐵青著臉,轉身下樓,大衣甩起啪地一響。

到樓下,他叫了個車,然後抽了根煙,給小先生打電話。

“喂,”那邊接起來,帶著笑意,“匡總。”

“你在哪兒呢?”匡正很不客氣。

小先生愣了愣:“有什麽事?”

“少廢話,”事關寶綻,匡正異常強勢,“在哪兒,地址給我。”

小先生沉默以對。

“怎麽著,”小先生這種人,匡正知道怎麽讓他說話,“怕了?”

小先生輕哼,語氣冷硬:“我在畫室。”

匡正比他還冷:“地址。”

電話隨即掛斷,幾秒鐘後,短信提示音叮地一響,一條地址發過來。

何勝旌的畫室在南郊,傍著護城河,春夏應該是一片綠柳成蔭水波澹澹的景象,但寒冬還沒過去,冰封的河面和嶙峋的枯枝給古色古香的院落添上了一份蕭索。

院子不小,附近的幾條街上不時有無人機掠過,院墻每隔三五米就支出一只攝像頭,門裏門外全是西裝革履的保鏢,還有狗,比特犬,兇猛駭人。

匡正跟著私人管家進院子,繁復的中式布局,飛檐、廊廡、涼亭假山,難以想象這只是一間畫室。幾道門檻過去,在三進院的堂屋向右拐,進東暖閣,撲面一股刺鼻的氣味,是各種稀釋劑混著油彩的味道。

小先生斜靠在一張金絲楠木的羅漢床上,敞著襯衫,胸口掛著一塊純金佛牌,對面站著一個全裸的黑人模特,擦過油似的肌膚,大得空洞的眼睛,見到匡正,披上睡衣,光著腳走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