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

難得匡正比寶綻起得早, 到樓下的洗手間洗了澡, 吹幹頭發去廚房做早飯。

他的早飯就是熱牛奶沖什錦麥片, 再煎幾個雞蛋, 昨天寶綻切的橙還在原處,稍微有點幹, 他扔進垃圾桶, 重新切了兩個端上桌。

寶綻從樓上下來,從走廊的大窗戶看到外面一片耀眼的新雪:“昨天的雪下得好大!”他驚呼,這裏的雪和市內不一樣, 又白又厚, 沒有一個腳印, 一直綿延到遠處的樹林,雲一樣鋪滿視野。

“寶兒,”匡正叫他, “吃飯了。”

“哥,”寶綻很興奮,“咱們去堆雪人兒吧!”

匡正放下刀叉,笑了:“堆在家門口, 拿胡蘿蔔插個鼻子,把紅塑料桶扣在頭上, 再立塊牌子, Kuang & Bao’s house?”

寶綻喜歡這個Kuang & Bao’s house,眼睛都亮了:“好!”

“先吃飯,”匡正看一眼表, 星期日上午九點半,這周房成城家那些破事搞得他焦頭爛額,想出去透口氣,“咱們先出去玩,回來再堆雪人。”

“去哪兒?”寶綻在桌邊坐下,舀一勺麥片,含著勺子看他。

匡正知道他是無心的,但還是不由自主盯著他的嘴:“咱們租個直升飛機,繞著城飛一圈,看看雪景?”

“直……升飛機?”寶綻愕然,勺子從嘴裏掉出來,落在碗裏,濺了一下巴奶。

“我讓金刀這就租,”匡正伸手過來,抹了抹他的下巴,“咱們吃完就走。”

“別了,”寶綻不樂意,“昨天他後半夜才回家。”

“沒事,”匡正說著要掏手機,“金刀沒說的。”

“哥,”寶綻咬一口煎蛋,流心的蛋黃香得他眯起眼睛,“咱們別坐什麽直升機了,挺貴的,你跟我走吧。”

跟他走,匡正的嘴角勾起來:“你不會把我賣了吧?”

“賣你?”寶綻鼓著腮幫子吐槽,“誰買呀,幹活兒打盤子,花錢一個頂倆,也就是我吧,沒辦法了,跟你湊合過。”

“湊合過……”匡正咂摸這詞兒兒,下一句好像是“還能離怎麽的”,他繃不住笑了,咬一口橙子,又酸又甜,和昨天的吻是一個味道。

用了兩個多小時,小郝的車才到,在門口看到一個歪歪扭扭的大雪人,頭上扣了個紙殼做的帽子,用彩筆塗成紅色,胸前插著個大牌子,上面的花體英文寫得很漂亮:Kuang & Bao’s house。

他老板和寶哥穿著同款不同色的運動鞋和羽絨服,並排坐上後座,“郝兒,”這回是寶綻定地方,“咱們去勞動公園,西門。”

聽到“勞動公園”四個字,匡正腦袋裏嗡地一聲,難得的冬日約會,他懷疑寶綻要領他去公園涼亭聽老大爺吊嗓子……他也不敢說,他也不敢問,一路上神色嚴峻,開了快兩個小時才到地方,邁巴赫還不讓進,停在付費停車場,他和寶綻下車走進去。

雪後的公園有種恬靜的美,市內的雪沒那麽大,遊人不少,他們倆平時坐慣了車,都沒戴手套,匡正下意識抓住寶綻的手,想往自己兜裏揣,沒想到寶綻卻像被蛇咬了,突然把手抽回去,驚恐地看向四周。

匡正一瞬愣了,理性上,他明白寶綻在怕什麽,感性上,他卻接受不了被這個人生生甩開,好像早上那些甜蜜都是假的,“你跟我走吧”“咱倆湊合過”“Kuang & Bao’s house”,都成了泡沫。

“哥,”寶綻低聲說,“在外頭,注意點。”

匡正點了點頭,違心的,只是順著他。

好長時間,兩人都沒說話,繞過一叢乏味的松林、幾處廢舊的遊樂設置,寶綻領著他一轉,視線豁然開朗,白雪覆蓋的土坡下出現了一片平展的湖面,低溫使近岸的一側結了厚厚一層冰,不少人在冰面上嬉戲。

寶綻回頭問:“哥,你滑什麽刀?”

匡正做夢也沒想到寶綻是領他來滑冰,他是個運動好手,籃球、網球、高爾夫,樣樣精通,唯獨不會冰上項目:“我……”

寶綻仰著頭看他,松枝上的浮雪隨風飄落,星星點點落在他頭發上,生機勃勃的美,不用美顏,不用濾鏡,就是匡正心中的樣子。

“怎麽不說話,”寶綻又往旁邊看了看,“生我氣了?”

匡正怎麽會生他的氣,一頭被馴化了的野獸,在“主人”面前早拔掉了尖牙,除了嗚嗚哼著要愛撫,沒別的籌碼——愛一個人愛到這種地步,放在一年前,他只會大笑著嘲諷:怎麽可能!

“別生我氣,”寶綻鼓起勇氣,用一雙冰涼的手握住他,輕聲說,“別生我氣,哥……”

手是涼的,心卻是熱的,匡正知道,他和自己一樣愛得真誠,只是他豁不出去,不敢真實地面對世界,面對自己。

“我不會滑冰,”匡正沒那麽在乎面子了,直說,“沒滑過。”

寶綻眨了眨眼,緊緊攥著他的手,紅著臉笑:“走,我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