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第2/3頁)

陳柔恩承認他精彩,可這也不過是一出普通戲,方才鄺爺那樣的心疼寶貝,顯得有些矯情……剛想到這兒,寶綻和時闊亭在台上同時勒馬,隨著嗩呐聲一個高踢腿,雙雙劈橫叉重重砸在台上。

電光石火的一下,看戲的人驚了,不自覺挺起後背,抻著脖子往台上看。

別說他,連陳柔恩這個行內人都愣怔,這是她第一次見識武老生,之前她從沒想過老生能有這麽硬的功夫,摔得舞台赫然一響。

鼓點叫著勁兒往前走,兩人開叉臥在台上久久不動,半晌,寶綻緩緩擡頭,雙手紮在身前做牽韁的動作,純靠後腿發力,漂漂亮亮穩穩當當,一點點把自己撐起來。

下叉容易,僅憑腿的力量從叉上起來卻難,陳柔恩起了一身雞皮疙瘩,頭皮發麻眼睛發熱,想起寶綻拿竹尺點著她的後腰,說“這才哪兒到哪兒”,她真的汗顏,和人家比,她就是個笑話。

台上的戲還在繼續,寇準和呼延丕顯還要和遼兵拼死搏殺,寶綻踩著鼓點,一連四個高踢腿,跨步上桌,去了頭上的相巾,一躍而起兩米高,摔前叉落在地上,露著白發鬏,即刻起身涮髯口,接著頂足了精神,一個摔僵屍向後挺倒在台上。

短短十分鐘的戲,句句有筋骨,步步見功夫,台下響著一個孤單的掌聲,隨著舞台燈熄滅,漸漸弱了下去。

時闊亭架著寶綻回後台,兩人像拿水洗過,從裏到外全濕了,一進屋,陳柔恩迎面過來,一下撲到寶綻身上,真心實意叫了一聲:“團長!”

寶綻長這麽大沒被女孩子抱過,嚇得趕緊舉起胳膊。

“我再也不跟你耍脾氣了!”陳柔恩的血還沸騰著,他的團長就像台上的寇天官,是一往無前的英雄,是力挽狂瀾的豪傑,“我以後一定好好練功,劈腿、下腰、踢圓場,你讓我幹什麽我幹什麽!”

“傻姑娘,”寶綻的氣力仿佛在台上用盡了,虛著聲,“哪個女孩沒有點小脾氣,沒有小脾氣就不可愛了,你嬌你的,哥哥們縱著你。”

“團長!”陳柔恩死抱著他不擡頭,像是偷偷掉了眼淚,噥噥的,只跟他一個人說,“我錯了……”

寶綻滿臉都是汗,拍了拍她的肩膀,疲憊地叫時闊亭:“師哥,扶我一把,”他是有功夫,可毫無準備上這麽重的戲,他一時脫力,“我站不住了……”

時闊亭連忙挽他到椅子上坐下,這時薩爽攙著鄺爺也進屋來,大家七手八腳給他擦汗掭頭,走廊上響起腳步聲,一屋子人誰也顧不上去看,亂糟糟的,只聽一把透亮的嗓子:“我他媽回來了!”

大夥同時回過頭,見應笑儂氣喘籲籲站在門口。

時闊亭第一個沖上去,掐著他的脖領子頂到墻上:“你他媽跑哪兒去了!”他惡狠狠地吼,“你看看把寶處累成什麽樣了!”

應笑儂往人堆兒裏看,寶綻帶著妝,汗珠子從油彩底下冒出來,不住地淌,“寶……”他攥起拳頭,“我今兒一早讓我爸抓回去了!才五十出頭跟我說要立遺囑,把我手機錢包全收了!我……”

時闊亭直直瞪著他,見他滾動著喉結:“我給他跪下了,才回來……”

時闊亭連忙松開他,寶綻在椅子那邊擺了擺手,意思是不礙事,讓他別自責,屋裏剛靜下來,聽外頭有人說話:

“……吳老師,這邊,”是小牛的聲音,“洗手間在前頭。”

“這戲還可以,”這個是剛才台下聽戲那胖子,“挺熱鬧的。”

“這麽棒的戲,別處可見不到,”小牛為寶綻驕傲,“如意洲是有百年歷史的老劇團,要麽基金會也不會把這麽好的地段給他們用。”

寶綻和時闊亭對視一眼,吃了那麽多苦,流了那麽多汗,值了。

“就是看個新鮮,”姓吳那家夥卻說,“現在沒人愛看傳統戲,讓我再看一遍我也不愛看,”他傲慢地抱怨,“你們基金會請我來驗收,我不得不看嘛。”

寶綻的目光冷下去,搭在圈椅上的手徐徐握緊。

洗手間就在後台對面,姓吳的沒注意,進去前還說了一句:“看劈腿下叉,不如去看雜技,比這刺激多了!”

小牛在走廊上等他,一扭頭,推開虛掩的後台門,走進來,如意洲的人齊齊盯著他,中間是虛脫了的寶綻。

“寶處,聽見了吧,”小牛無奈,“那位還是音樂學院的教授呢,你們唱戲難,是難在沒有懂戲的人。”

寶綻汗涔涔水淋淋地看著他。

“但是我,”小牛走到他面前,“能給你們找到愛戲的人。”

他有資源,這年頭資源就是錢,而條件,就是一紙五年的經濟約。

“你們有本事,個個是滄海遺珠”小牛開始煽動他們,“要在上流社會的藝術圈裏點起一把火,只差著一股東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