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第2/2頁)

他全程講英語,神態、語氣像用母語一樣自然,寶綻愣愣看著他,再一次清楚地認識到,即使在同一個屋檐下,即使說著朋友似的話,他們也是兩個世界的人。

電話裏是原來新加坡的同事,做重組的,好久沒聯系了,匡正邊聊邊從保鮮箱裏掏了個橘子,兩邊掰開,塞一瓣到嘴裏。

甜,蜜糖一樣,他立刻拿去給寶綻,寶綻正擺弄肉,手上不幹凈,匡正用肩膀夾著電話,掰一大塊給他。

兩段人生,同一口甜,在小小的廚房裏交融。

寶綻鼓著腮幫子,匡正蓋住話筒問:“甜吧?”

寶綻一個勁兒點頭,止不住笑了。

電話打了半個多小時,除了幾句問候,更多是經濟基本面的分析,放下電話他們閑聊著吃飯,之後寶綻收拾碗筷,匡正回家,各過各的人生。

第二天早上,寶綻七點出門,藍色的panamera等在門口。

匡正昨晚睡得早,神采奕奕的,兩人車上你一句我一句地胡侃,到友愛路,寶綻下車,坐232到白石路,走十分鐘到如意洲。

還沒進劇團大門,就聽見激烈的爭吵聲,他沖進去,只見一樓昏暗的走廊上有幾個人影,你推我搡地動了手。

“幹什麽呢!”他大吼一聲,壓過了所有嘈雜。

走廊靜下來,那團人影不動了,是時闊亭和應笑儂,死死拽著一個小子,鄺爺也在,撐著一把老骨頭在拉架。

“怎麽回事?”寶綻走上去,看清那小子的臉,是紅姐的男朋友,團裏的人都叫他小科,挺老實一男的,此時滿臉戾氣,揪著時闊亭的衣領不撒手。

“你們如意洲的都不是東西!”他嘶喊,“讓萬山紅出來!還有那個姓魯的雜種,讓他們給我滾出來!”

寶綻有點蒙,小科一擡腿差點踹著他,應笑儂趕緊過來擋著:“你小子,少跟寶處這兒犯渾!”

“到底怎麽回事?”寶綻問。

應笑儂把他往外拽:“紅姐……”他壓低聲音,“跟人開房讓小科逮著了,小科還沒怎麽著呢,她先把人家蹬了。”

“什麽!”寶綻瞪大眼睛,沒想到是這種事。

“你忘了上次在醫院,”應笑儂說,“她接個電話就走了,估計是跟電話裏那家夥。”

“那……”寶綻腦子裏一團亂,“和魯哥有什麽關系?”

“可能是幫著瞞了吧,”應笑儂猜,“魯哥搭過他們的車。”

那邊小科還在喊:“寶綻!我不管,萬山紅是你們團的!我就跟你要人!”小科家裏是唱戲的,嗓子亮堂,一嚷嚷震得天花板直響。

寶綻趕緊給紅姐打電話,應笑儂搖頭:“沒用,我打了七八遍了,”他罵,“萬山紅太不地道了。”

果然,沒人接,寶綻收起電話,返身回去,小科已經讓時闊亭摁在地板上了,連生氣帶憋屈,挺大個老爺們一臉哭相。

“我操他媽的萬山紅!”他喊,“我認識她十年了,十年!說跑就跑,連句解釋都不給我,我操他媽啊!”

寶綻對時闊亭說:“松開。”

“不行,他撒癔症……”

“松開!”寶綻拽著小科的衣服,一把將他拎起來,盯著他的眼睛,“你找我要人,我也沒有,怎麽著,今天要來一場你死我活?”

小科緩緩眨了下眼,他知道,這事跟寶綻、跟如意洲沒關系,可眼下要是不抓撓點什麽,他就要屈死了:“她看不上我,別他媽跟我處啊!為了她,我花了多少錢,光金首飾就買了兩萬多!”

寶綻一聽這裏頭還有錢,擰著眉毛要說什麽,突然來了幾個人,進門就嚷:“哪個是寶綻,姓寶的滾出來!”

寶綻放開小科,轉過身,看是幾個戴金鏈子的大哥,像是要債的:“我就是,你們什麽事?”

“我們是興隆金融的,”他們從手包裏掏出一張紙,抖了抖,“你們租過安運捷的車,都半年了,錢還沒結清呢!”

半年前他們是從一家叫安運捷的公司租了一輛廂貨,拉舞台布景的,那也是如意洲的最後一次演出,在社區,只有不到十個觀眾,全是白發蒼蒼的老人。

“錢已經結過了。”寶綻不卑不亢。

“租車錢是結了,這還有筆補胎費呢,車回來的路上爆胎了!”

“我們當時就和安運捷說了,爆胎和我們不挨著,這筆錢我們不付。”

“你們說不付就不付?”

“怎麽著,還要訛人嗎?”

大哥們笑了:“今兒就訛你們這小破劇團了!”

兩件破事撞到一起,寶綻向前邁了一步,這時時闊亭和應笑儂一左一右,不約而同走到他前頭,拿身體把他擋住。

“讓開!”大哥們吼,“我們找的是寶綻!”

時闊亭和應笑儂相視一笑,松了松腿腳:“你們敢動他一下試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