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6章 點醒

如果他們仍然去對趙靖立噓寒問暖,不光會傷了剛認回來的親生女兒和剛立為世子的兒子的心,也會讓趙靖立心裏生出妄念,覺得爹娘還是那個爹娘,有什麽事他還可以依靠他們,這不利於趙靖立的成長。

他以前是世子,一直學習如何支撐一個勛爵之家。現在他成了二房長子,也快成年了,就應該責無旁貸地挑起二房的一切重擔。

他應該立起來,管住不靠譜的親爹,對家裏的開支做到開源節流,照顧深受打擊的弟弟,安排親娘的一切身後事。魏氏不討人喜,但唯有趙靖立和趙靖安兩人沒資格嫌棄她這個親娘。

趙如熙雖然早出晚歸十分忙碌,無暇顧及二房和三房,但她從朱氏的只言片語中還知道朱氏的期待。

可這段時間趙靖立的表現卻是令他們失望的。

他除了照顧趙靖安,其他的什麽都不管,只沉浸在自己的痛苦裏。他一天到晚都說不上幾句話,沉默頹廢。在跟著趙元良處理完魏氏的身後事後,他還學會了借酒澆愁。

看朱氏提到他時的難受,趙如熙本想找個機會點醒趙靖立的。可聽到他剛才的這番話,她一個字都不想再說了。

你永遠喚不醒一個裝睡的人!

如果趙靖立覺得是她搶走了他的一切,覺得趙元勛和朱氏對他的感情都是假的,那麽她說的每一句話,都會被他當成炫耀和不懷好意。如此,她又有什麽必要多費口舌呢?

趙靖立今天趁著酒勁過來攔趙如熙的馬車,是想求她一件事的。可一時激動就把心裏的怨氣發泄出來了。

這會兒見她要走,他頓時急了,沖著趙如熙的背影喊道:“我知道你看不起我,我知道我無能,我也想改變,可我真的什麽都不懂,嗚嗚嗚……”

說著,他一屁股坐到地上,捂著臉又大哭起來。

馬勝是看著趙靖立長大的,以前還教過他學過幾招功夫。

這會兒看著他這樣,他有些於心不忍,忍不住望著趙如熙喚道:“姑娘……”眼裏有哀求。

他跟了趙如熙這麽久,他深知自家姑娘是個極有能耐的,甚至比伯爺都還要能耐。如果她能對趙靖立伸一把手,趙靖立不會頹廢下去,把自己個兒給毀了。

趙如熙停住腳步,嘆了一口氣,走過去對趙靖立冷冷道:“你真認為是我搶走了你的一切?”

趙靖立大概覺得自己很丟臉,酒也醒了大半,哭聲已低下去了,只剩了些抽泣聲。

他搖搖頭,低聲道:“對……對不起,我、我不該這麽說。要不是魏氏,你也不用在鄉下過十幾年的苦日子。那十四年,是我偷你的。對不起。”

“那你還了嗎?”趙如熙問道。

“啊?”趙靖立愕然地擡起頭來,“還、還什麽?”

“你不是說偷我的嗎?偷了,知道自己錯了,那就還回來啊。”

“怎、怎麽還?”趙靖立瞪大了眼睛。

他其實是個老實孩子,也有明辨是非的能力。

有些人受打擊,當時會有很激烈的反應,比如暈倒,或大病一場,就像趙靖安那樣。但過了那段時間就好了。

有些人則看著沒事,實則根本沒辦法接受現實。於是慢慢沉淪,性格變得沉默抑郁。

趙靖立就是後者。前段時間他看著沒什麽事,默默地接受了事實,但實際上根本沒有接受住這個打擊。

再加上分家、二房一片混亂,整天被幾個姨娘攪得雞飛狗跳,趙靖安這裏又整天掂記母親、生病,魏氏被行刑砍頭,收殮埋葬她……這一系列事情的發生,讓趙靖立根本就沒時間去消化自己的情緒。

有趙元勛和朱氏作對比,他根本沒辦法接受趙元良這個糊塗又無能、完全不負責任的父親,也無法接受貌似深愛自己、希望自己能襲爵、繼承家產,卻道德淪喪的母親。

在趙靖安的高燒退去,終於挺過來之後,他就放縱了自己,看到書上說可以“借酒澆愁”,便想試一試。

可喝到正上頭的時候,他聽家裏的丫鬟議論,說趙如熙如何能幹,拜了枯木先生為師,還被皇上下旨,請她給大理寺及下面的官吏教畫畫,他當即就沖出來在路邊等趙如熙。

這會兒他酒也散了,頭腦也清醒了,懊悔湧上了心頭。

“我爹娘本是我爹娘,被你偷走了十四年。這十四年裏他們精心教養你,自己的女兒卻被扔在鄉下,你可不就欠著他們的?那現在你就應該拿出你這麽多年學到的本事,把二房管起來。只要你把二房管好,別讓我爹娘再為你們操心,那就是還了他們的恩情,也不枉費了他們這麽多年對你的教導。你做不做得到?”

趙靖立沉默著沒有說話,在趙如熙正想激他兩句的時候,他點了點頭:“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