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護士讓岑鳶先躺一會, 等手臂消腫了再出院。

岑鳶安靜的看著電視,商滕坐在床邊的椅子上,陪她一塊看。

氛圍有種詭異的和睦。

偶爾岑鳶會側眸看一眼, 商滕看的很認真,現在的他,仿佛和平日裏那個清冷矜貴, 高高在上的掌權者不同。

具體是是哪裏不同,岑鳶也說不上來。

就像是不入凡塵的神祗, 最終也被染上人間煙火氣。

岑鳶知道, 商滕不愛看電視,這種消遣娛樂的方式,不適合他。

更別說是動畫片了。

他沒有必要為了自己去適應這種和他完全背道而馳的生活方式。

他們已經沒有任何關系了。

岑鳶的裙子被護士剪壞了, 身上搭著商滕的外套。

男女身高的懸殊差異,商滕的外套下擺剛好在她的大腿處。

如果是以前, 她可能會拒絕他的好意,但現在處境不同, 她沒有更好的選擇。

“你先回去吧,我想睡一會。”頓了頓, 她又說,“謝謝你的衣服, 明天我會洗幹凈了再還給你。”

商滕將視線移回岑鳶身上,沒有回應她的話。

而是站起身,走到窗邊。

拉上窗簾之前,還先禮貌的詢問了住在同一病房的老奶奶的意見。

直到後者點頭同意, 他方才把窗簾拉上。

病房內暗了些, 是最適合睡覺的亮度。

他重新在椅子上坐下:“睡吧。”

岑鳶沉默了會:“商滕, 可能是我之前的話說的還不夠明白, 所以讓你誤會了。”

“你說明白了,我也沒有誤會。”商滕聲音微沉,替她把被角掖好,生怕有一點冷風吹到她,“是我死皮賴臉,厚顏無恥。”

他的確是一個沉穩淡定的人,哪怕用這種貶義的詞語形容自己,也面不改色。

平淡到好像是在告訴岑鳶,自己今天中午吃了什麽一樣。

商滕的外套穿在她身上,實在是太大了,她的手指籠在裏面,攥著被角。

想說些什麽的,最後還是忍住了。

算了,說了應該也沒什麽用。

她太累了,只想好好的睡一覺。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在醫院的緣故,那天晚上,她睡的很踏實,難得沒有做噩夢。

早上七點半就自然醒了。

隔壁床的老奶奶今天出院,她的家人過來替她收拾東西。

她的精神還不錯,正坐在沙發上揉著小腿,看到岑鳶醒了,和藹的沖她笑笑:“小姑娘是怎麽了,怎麽還住院了?”

睡飽以後,精神狀態似乎也好了許多,岑鳶的臉色比昨天紅潤不少:“身體有點不舒服。”

老奶奶嘆了口氣:“年輕人,還是要多注意注意,現在抵抗力好,等老了可就不同了。”

岑鳶點頭:“嗯,以後會多注意的。”

老奶奶的女兒從外面進來,手上拿著剛去接滿熱水的茶杯,遞給她:“慢點喝,還有點燙。”

老太太笑著應道:“知道了。”

見岑鳶醒了,她女兒和岑鳶點點頭,算是打過招呼:“早上好啊。”

岑鳶笑容溫柔,給過回應:“早。”

她女兒把老奶奶的衣服和那些私人用品收好,還不忘和岑鳶閑聊幾句:“剛才那個帥哥,是你老公吧?”

岑鳶愣了一會,反應過來她說的應該是商滕。

搖了搖頭:“是我前夫。”

女人有點尷尬的笑道:“看我這嘴,實在是不好意思啊。”

左手已經消腫了,岑鳶試著動了動,也沒有任何痛感。

她稍微松了口氣。

八卦似乎是女人的天性,才剛為自己說錯話而道歉的女兒,沒過多久,就因為實在是好奇,沒忍住的又問了一句:“可我看他對你好像挺上心的,怎麽會離婚呢。”

畢竟是陌生人,岑鳶不希望自己的私事成為別人茶余飯後的談資,只是禮貌的抿唇笑笑,並未再開口。

隔壁病床離開後,整個病房便只剩下岑鳶一個人。

太安靜了。

日出時的太陽,總是格外耀眼,陽光透過窗戶映照進來,那片暖黃灑在白色的被面上。

她伸手,似乎想要抓住,但虛無縹緲的東西,怎麽可能會抓的住呢。

好在醫院附近沒有更高的建築物遮擋,這裏似乎是看日出的最佳視野。

她把商滕的外套披上,穿上鞋子下床,站在窗邊看了很久。

人在發現自己得病以後,都會有個依次轉變的心理過程。

譬如她。

從難以置信,到無能為力,再到無奈接受。

她接受了自己隨時會從這個世界上消失的事實,但偶爾也會想,如果她能成為風,成為地上的石頭,或是清晨的第一縷陽光,那該多好啊。

雖然沒有得到這個世界對自己太多的善意,但她還是有很多牽掛放不下。

想的太入神了,連病房裏多了個人也不知道。

商滕推開門進來,見她站在窗邊看日出,看的很認真,就沒打擾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