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宜遷徙 賀中斬釘截鐵:“她親口同我……

定北侯離京那天長安不少百姓到城外相送。

秋欣然坐在馬車裏, 一手撐著車壁將頭擱在手上,終於見遠處巍峨城墻漸漸消失在地平線,繁華上京被遠遠拋在了身後, 眼前重重青山, 如迤邐畫卷徐徐展開。

她不知七年前夏修言離開長安時是什麽心情, 但她坐在車上,聽耳邊陣陣馬蹄聲, 還未遠行, 竟已起了幾分思鄉的惆悵。

夏修言進京的隊伍很長,離京的隊伍更長。無論聖上對自己這個外甥到底是個什麽想法, 走時還是賞下不少東西,聽說就是這樣,昨日宮中的禦宴上太後還拉著夏修言的手哭了一通, 埋怨宣德帝沒趁著他在京的這段時日替他指一門好婚事。

不過秋欣然覺得此事委實不能怪聖上, 畢竟就憑夏修言一回京就整日宿在芳池園的做派,誰家嫁女兒不得好好考慮一下。她甚至懷疑這是夏修言有意為之,這個人向來不大珍重自己的名聲,否則七年前不能在長安被人叫了五年的病秧子。

先前賀中雖說隊伍裏會有隨行的丫鬟婆子, 但上路以後秋欣然左右看了看, 發現加上她一共也沒有幾個女眷。章卉帶了個婢女名叫青青,車裏原本還有個高玥,但她大約還在為先前在官邸同章卉甩鞭子的事情鬧別扭, 不好意思與她同車, 要了匹馬便轉眼跑去了前頭, 這會兒車上一共就坐了三個人。

章榕出發後故意落下兩步留在馬車旁同章卉說話,秋欣然腦袋趴在車壁上,懨懨地望著車外, 很不成樣子。章榕側頭看見了,不由問道:“秋姑娘不舒服?”

秋欣然勉力打起精神:“我過去並未出過遠門,等適應了或許就好了。”

“此去琓州山高路遠,至少一個多月。”章榕道,“我那兒有個草藥香囊,戴在身上或許能緩解不適,一會兒給姑娘送來吧。”

“那先謝過將軍了。”

二人說話間,忽見賀中騎馬趕來:“戎哥,接下來幾日這兒有我照看,你回前頭去吧。”

章榕奇怪:“前頭可是有什麽事?”

“那倒沒有,”賀中大大咧咧地憨笑一聲,“侯爺說哪有將軍跑來押車的,你老在這兒,弟兄們可要笑話你。”

章榕笑了一下:“有什麽好笑話的,你一個副將在這兒押車,他們就不笑話你?”

“那不一樣,我臉皮厚不怕這個。”賀中瞧見趴在車窗上的小道士一雙眼睛似笑非笑地看著自己,仿佛看穿了自己心中打得小算盤,不由正色道,“再說人家秋道長也在這兒,叫她看了以為我們昌武軍軍紀松散,不成體統。”他嘴裏能說出這麽義正言辭的話來,簡直叫人懷疑是不是背後有人教唆。

章榕面露猶豫,到底還是點頭:“好吧,若是有事,就來找我。”

等送走了章榕,賀中又轉頭笑容滿面地對車裏的章卉說道:“我就在外頭,章姑娘有事盡可找我。”

秋欣然瞧著眼前這一幕眯著眼笑得頗為不懷好意。等章卉笑笑坐回了車廂裏面,賀中才沖著趴在窗邊的女子小聲警告道:“你可別瞎想。”

秋欣然嘆一口氣:“賀副將都表現的這麽明顯了,實在不能叫我不多想。”

賀中臉上微微一紅,憋了半晌還是忍不住問:“真有這麽明顯?”

秋欣然擺出一副很有見識的模樣,同他說道:“男女之間一旦生了什麽情意,無非也就是這樣,首先便是要常出現在對方身邊,最好時時刻刻都叫他看見自己;再來就是格外注意起自己的一言一行來,不想叫對方看見自己一丁點不好的地方,還有嘛……”

賀中聽她前頭那些話都十分有理,心下暗暗點頭,聽她說到這兒不再說了,不由催促道:“還有什麽?”

秋欣然揶揄道:“還有就是嫌其他人礙眼,恨不得這兒只剩下你同你心上人兩個才好。”

眼見對方瞪著眼睛正要發作,秋欣然又忽然自言自語道:“外頭風沙大,實在有些嗆人。”賀中便眼睜睜看著她說完這句,伸手放下了車簾,將車廂遮蓋得嚴嚴實實,再瞧不見裏面一絲動靜。

不過秋欣然上午剛作弄完賀中,下午便得了報應。離開長安以後,一路上道路更為顛簸,她坐在車裏只感覺一陣陣的頭暈眼花,到黃昏已是連說話的力氣都沒了。好不容易到了當天落腳的驛站,她頭重腳輕面色慘白地從車上下來,差點一頭栽倒在地。

本以為這種情況,等她適應長途顛簸之後便能緩解,沒想到後頭幾天卻有愈演愈烈的趨勢。那日中午,秋欣然難得精神還好,於是與同車的章卉閑聊,聽對方說起她幼時常隨父兄出門,也會寫武藝傍身,這才發現自己原來竟是這隊伍裏最孱弱的一個,不禁悲從中來,意識到自己雲遊四海的心願這就算是破滅了。

這天下午他們到了官驛,當地縣令聽說定北侯經過此處,一早就派人出城相迎,晚上執意要設宴替他接風。隊伍連著走了幾日,人困馬乏,確實該停下來稍作休整。於是夏修言略作思索,準眾人去城中遊玩半日,明早再整裝出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