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宜誦經 就算當真是飛蛾,我也能讓你一……

夏修言靠坐在一棵大樹下, 看不遠處的女子從水邊回來,抱著一捆枯枝忙前忙後,花了番功夫終於將火點了起來。火堆發出噼裏啪啦的響聲, 在仲春的寒夜帶來些許暖意。

秋欣然長出一口氣, 撿了根木柴, 在他身旁坐下。男子的面具已經摘下來了,露出面具下俊秀的面龐, 他看上去有些疲倦, 緊抿著的薄唇也失了血色,像在忍受傷痛帶來的不適。和回京後的定北侯相比, 秋欣然發現自己更習慣他現在這個模樣,那是七年前她所認識的夏修言,一個體弱多病的王侯世子。

“我剛剛過去撿柴火, 發現不遠處就有個水潭, 看樣子像是亞述同我說的那個。可要下去找一找底下是不是有那個箱子?”

“等天亮高旸他們找來,再派人下去,現在就算潛入水中也看不清楚。”

秋欣然覺得他說得有理,但還是不免擔心:“高侍衛以為我們也被埋在裏面了可怎麽好?”

“前面的山洞被堵住, 短時間內要想疏通並不容易。天亮後他就該派人搜山尋找其他出口。”夏修言看她一眼, 以為她還在擔心迖越人,“放心,明早你就能平安回去。”

秋欣然這會兒已經不怎麽害怕了, 想到方才自己居然都差點敢揪著夏修言衣領興師問罪, 遲來地有些不好意思。她撓撓臉:“我沒想到侯爺會親自過來。”

夏修言斜睨她一眼:“我不親自來, 不是又要叫你在背後罵我?”

秋欣然堅決不認:“侯爺說笑了,我可從沒這麽想過。”

“是嗎,”男子涼涼道, “上回不知是誰指桑罵槐地因著梅雀的事給人臉色看,這次不來救你,倒是想得開?”

秋欣然沒想到他還記著上回芳池園不歡而散的事情,不免心中好笑,但看在他今天救她一回的份上,順毛哄道:“侯爺在我心裏何曾是那樣的人,就是上一回,也不過是擔心梅雀孤身一人難以自保,望侯爺能多加照拂而已。”

巧言令色!夏修言心中“哼”了一聲,決心必不吃她這套,但臉色卻不自覺和緩下來。秋欣然察言觀色,趁機問道:“不過侯爺既然收留了她,下一步可有其他打算?”

夏修言睨她一眼,忽然問:“你之前說九公主給過你一個白玉指環?”

秋欣然不知他為何忽然提起這個,還是點點頭。夏修言又問:“那指環什麽樣?”

“沒什麽特別的,”秋欣然努力回憶道,“表面刻了一株蘭草,內裏有磨損的痕跡。”

夏修言沉吟一陣,良久沒有說話,許久才問:“那指環你還留著嗎?”

秋欣然點點頭,突然反應過來什麽似的,猛地擡頭看著他:“你想……”

“還記得青龍寺那晚我對你說的話嗎?”

“你叫我別將指環的事告訴任何人,也不要想著拿它做文章。”秋欣然喃喃道,“你說還不是時候。”

“現在是時候了。”男子淡淡道,異常平靜的語氣下卻好似帶著一絲殺伐決斷的冷酷意味,“我說總要有人能替我們討回公道,你要和我一起嗎?”

他輕描淡寫的邀約如同在問她下午要不要去府裏用個便飯,以至於秋欣然一時只能怔怔地看著他問:“什麽意思?”

“我要扳倒吳廣達,必定要除去他背後淑妃的勢力。”夏修言睨她一眼,“你想告慰九公主的在天之靈?就要讓李晗台的真面目暴露在聖上面前。”

“你先前說我藏在那些我故布的迷陣背後,伺機而動等著祭出我最後的殺招。”夏修言自嘲著搖了下頭,“可從始至終,我想藏在迷陣後的那個人,其實是你。”他擡眼看過來,字句清晰地說,“你才是我留在最後的那把一擊即中的刺刀。”

秋欣然睜大了眼睛看他:“你……”

夏修言篤定地問她:“你想不想跟我一起?”

秋欣然怔怔地想不久之前她還在想著怎麽勸梅雀放棄報仇,現在有人問她:你想不想成為最後刺進仇敵心臟的那把刀?

我想嗎?她捫心自問,佛家講因果循環,道家說善惡有報。這一刻,她發現她果然是個假道士,因為夏修言這麽問她的時候,她立即就想點頭,她想啊!

她想起放在青龍寺裏無字的牌位,想起那盒從未被人打開過的胭脂,想起觀音堂前的哭訴……那是她念一百遍往生經也無法平息的不甘。

“但我……可以嗎?”秋欣然喃喃道。道家講道法自然,她自學蔔算之日起,師父就一直耳提面命,人各有命,推卦之人不過是替他人撥開迷霧,不可擅自做主,非要逆天而為。

“那天你說天子之怒伏屍百萬流血千裏,螻蟻之怒只能飛蛾撲火傷及己身。” 像是看出了她的迷茫,夏修言忽然眨著眼睛笑了一下,“就算當真是飛蛾,我也能讓你一把火燒了整個長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