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4章 新春

第二日一早,興慶宮的大門一開,蘇岑從裏面默默出來。

鄭旸興沖沖湊上前去,一邊走一邊手舞足蹈地給蘇岑比劃,“今天早朝上果然又有人站出來了,比昨天還多了兩個,還有個禦史洋洋灑灑寫了一紙長卷彈劾李晟,當堂就給念出來了,罵李晟是小人亂政、敗壞朝綱,還說他是迫害忠良的奸臣佞臣,聽的我當場就想給他喝一個‘好’字。還有張君張大人,今天早上一紙辭呈遞了上去,被小天子當場就駁回了,還勒令李晟把昨天抓的那兩個人也放出來,只道言官的職責就是上朝議事,任何人不得以任何理由挾私報復,就是沖著李晟說的。你就進去告訴小舅舅,讓他耐心等著就是了,到時候只要咱們查清楚了,不怕李晟不放人。”

蘇岑掀開車簾上了馬車,坐下一句話也沒回應。

“咱們今天去哪兒?”鄭旸緊隨其後,落座後對著蘇岑問。

蘇岑看著眼前這方小空間愣了愣,一時間竟不知該如何作答。

去哪兒?他現在還能去哪兒?

蘇岑目光失神了片刻,才開口道:“我想去昭陵看看。”

“你怎麽了?”鄭旸訝然,蘇岑的聲音啞的厲害,明明昨日還是好好的,一夜過去那副珠圓玉潤的嗓子竟像是拿著砂紙打磨過。

再仔細打量,這才見蘇岑整個人都目之所及地憔悴了不少。

“是不是病了?”鄭旸伸手上去想要試探,卻蘇岑偏頭躲開,他嗓子實在疼得厲害,這會兒一句話也不想說,只能用眼神示意鄭旸回到正題。

鄭旸無法,沖蘇岑搖了搖頭,“昭陵遠在城郊西山,咱們過去就要大半天時間,宵禁之前只怕是趕不回來。而且沒有上諭,你去了守陵的人也不讓你進去啊……”

鄭旸突然愣過神來,“你去昭陵幹嘛?你想幹什麽?!”

“擅闖陵寢……”蘇岑咽了口唾沫才得以繼續說道:“是什麽罪名?”

鄭旸皺了皺眉,“為了杜絕歷朝歷代皇帝被掘墳盜墓的情況,我朝對皇陵監管嚴格,不說你硬闖根本進不去,就是進去了,那也是殺頭的罪名,可不是鬧著玩的。”

“毀壞皇陵呢?”

“那可是抄九族的大罪,”鄭旸眉毛一橫,“你到底想幹嘛啊?!”

蘇岑輕輕搖頭,再開口時卻絕口不提皇陵的事了。

“進宮吧。”蘇岑輕聲道,“我想看一看當年有關先帝病症的記錄。”

西北城郊的一座小院裏,一個一身黑衣的青年人提著個食盒大步跨進院裏,來到房門前剛要擡手開門,卻隱約聽見了房裏幾分響動。

那動靜窸窸窣窣,像精細的金屬輕輕摩擦,不仔細聽險些就要漏聽了。房裏人似乎也察覺到了外面的動靜,靜了一瞬之後登時是一陣手忙腳亂的收拾,片刻後又重歸寂靜。

青年人推門進去,只見床上還躺著個人,面色有幾分憔悴,但模樣卻是頂頂精致。聽見響動睜了睜眼,一副剛睡醒的惺忪模樣,嗓音也帶著幾分沙啞,出聲問道:“韓書?你怎麽來了?小紅呢?”

韓書把食盒往桌上重重一放,徑直上前,一把掀開曲伶兒蓋著的棉被,冷笑一聲:“別裝了。”

只見那副白皙的腳腕上還纏著一副精光熠熠的鐵鎖,只是鎖頭被劃得亂七八糟,刀斧不侵的精鋼鎖上還真被劃開了一道小痕。

“這,這……”曲伶兒訕笑著,“這大鐵塊子拴在腿上我腳冷,這才,才動手的……”

“東西呢?”韓書冷著臉伸手。

曲伶兒與韓書僵持了好半天,這才不情不願把身上最後一塊蝴蝶鏢交了上去。

韓書冷哼一聲,扭頭就走,“明日就讓他們過來給你換副新的。”

“韓書,韓書!”曲伶兒急忙去拉,剛拽住人袖子一角冷不防被韓書用力抽出,力道使空,整個人從床上栽了下來。

牽連了身上的舊傷,登時疼的齜牙咧嘴。

韓書刹住步子回頭看了一眼,最後無奈嘆了口氣,這才俯下身去把人抱起來送回床上。

“韓書,”曲伶兒一旦攀上韓書的腕子就再不撒手了,纖細的指節恨不得勒進人肉裏,“韓書你聽我說,我得出去,他們利用我威脅祁哥哥,你得幫我。”

“你怎麽就這麽……這麽記吃不記打呢!”韓書氣的咬牙切齒,“這就是你說的真正對你好的人,結果人家轉頭捅你一個窟窿,驚不驚喜,意不意外?”

曲伶兒握著心口處那塊劍傷,輕輕搖頭,“祁哥哥他不是故意的。”

韓書恨不得上前掰開曲伶兒的腦瓜看看裏面裝的是不是都是漿糊,最後只能重重嘆了口氣,“我爹費了多大勁兒才把你從門主那裏要回來,你就別想著折騰了,也讓他老人家省省心行不行?”

曲伶兒忽然眼前一亮,“我想見見師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