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陪祭

蘇岑原本還掙紮了幾下,聽到李釋說“兩天一夜沒睡了”之後,又猛地心疼起來,就像原本以為是顆甜棗,咬開來才發現竟是酸梅,猝不及防被酸到了牙根裏,心都跟著抽了幾抽。

當即趴著不動了。

李釋輕輕一笑,在人背上拍了拍,“上來。”

蘇岑自行脫衣上榻,窩在人懷裏去充當那安神香了。

李釋道:“再給我講講你那案子。”

蘇岑皺眉:“不是要睡覺嗎?”

李釋嘴角一勾:“就這麽心急著陪我睡覺?”

蘇岑面上一紅,暗道這老狐狸就沒點正經,只聽李釋又道:“一時半刻還睡不著,說說吧。”

蘇岑一顆心又被按回了溫水裏,理了理思路,娓娓道來。

“案子得從十一年前講起,話說蜀中深山裏那麽一戶大戶人家……這就是徐有懷燒的那麽快的原因……徐家好幾個下人都看見了……那三顆骷髏頭……就那麽飄啊飄……啊飄……”

講到最後反倒是蘇岑自己先睡著了。

李釋低頭看了眼懷裏的人,睡的安恬靜好,睫毛長長垂下,隨著一呼一吸輕輕顫動,身子柔軟,呼吸輕勻,收了那副狡黠的小狐狸樣,倒像只安穩極了的小兔子。

腦中那拉扯一般的疼痛好像也平息了些許。

第二日蘇岑起到日上三竿,身側早已經涼了好一陣子了。

蘇岑一邊回想一邊懊惱,怎麽能在李釋前頭先睡著,一邊又覺得人已經起來了,那是不是說明……昨夜睡的還不錯?

穿衣下榻,蘇岑急匆匆找出門去,才被告知李釋已經上朝去了。

下人詢問用不用上早膳。

蘇岑擡了擡手將人打發了,四周一下子靜了下來,蘇岑一時間不知道該幹嘛,索性在寢宮前的台階上落座下來。

興慶宮裏的檀香有助眠安神的作用,他早已領教過好幾次,點著那香他能昏睡三天醒不過來。而李釋身上常年帶著那股子檀香味,想必是夜夜都要點著,那他是夜夜都難以入睡嗎?

是為了家事國事操勞不休,還是因為心有所困?

但之前再怎麽嚴重都沒有耽誤過早朝,那什麽“睡過了”的說法顯然不靠譜,還有什麽事是讓寧親王連早朝都參加不了的?昨夜他已經仔細研究過了,李釋身上沒有新傷,難不成是當初在外征戰時留下了什麽內傷?

可他昨天那副樣子也不像有傷在身啊。

蘇岑右手托腮,是他一直把那人想象的太強大,如同鋼筋鐵骨一般,堅如磐石,風雨不侵,不曾想再偉岸的身軀也終究是肉體凡胎,需要吃飯,需要休息,會受傷,會流血,會疼。

當初李釋被暗門的人一箭射在胸口上他尚且沒這麽心疼,這次李釋僅僅說了一句沒睡著他怎麽就難受地無以復加。

蘇岑心裏下定主意,日後他還是得多往這邊跑,李釋不是說他比安神香好使嘛,他來給人做個人形安神香也好。

正想的出神,冷不防一道影子將他蓋了過去,一擡頭,正好跌進那雙深不見底的眼睛裏。

蘇岑展顏一笑:“你回來了?”

李釋蹙眉:“怎麽坐這兒?”說著伸出一只手,懸在半空。

蘇岑就著那只手站起來,卻吝惜地再也不想把手還回去。

李釋一笑,任由蘇岑牽著並肩一起走。

“今天朝會上有什麽好玩兒的事兒嗎?”蘇岑問。

“在你看來什麽算好玩兒的事兒?”

蘇岑想了想:“比方說你跟柳相又吵起來了?”

李釋笑著看了蘇岑一眼:“我什麽時候跟他吵過?”

蘇岑:“……”

也是,寧親王一字千金,往往一兩個字就把人懟的啞口無言,真正勞寧親王動口了,那受傷的一般都是小天子……

“有一樁事不知道算不算好玩兒,”李釋食指輕輕在蘇岑掌心點了點,“禮部和太常寺籌備,又要重新祭天了。”

“重新祭天?”蘇岑一驚,轉而也明白過來,祭天是一年之中的大事,既是告享太廟也是為萬民祈福,即便是李釋再三約束太常寺的活動也沒有打過祭天的主意。這要是來年風調雨順還好,只要出一點岔子肯定就有人歸咎在這次祭天上。

天肯定是要祭,關鍵是……蘇岑皺眉看著李釋,“小天子還願意去嗎?”

李釋反倒笑了,“一說起祭天臉都嚇白了,要不是下面有那麽多人看著,估計當場就哭了。”

蘇岑一想那小娃娃小嘴一撇,金豆子打轉的樣子,也忍不住笑起來。笑完了又憂慮起來,天不得不祭,人又不願意去,“那如何是好?”

李釋停了步子看著蘇岑,眼神突然意味深長了起來。

蘇岑對著這目光愣了幾分,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臉:“怎,怎麽了?”

李釋輕輕一笑:“蘇岑接旨。”

蘇岑一愣,立即松了李釋的手,雙膝跪下,只聽李釋道:“大理寺正蘇岑,公正嚴明,屢破奇案,擢升大理少卿,領太常寺奉禮郎,隨侍天子左右,奉祭祀之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