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韓書

恍惚之間瞬息萬變。

蘇岑木著身子站在原地,眼看著何驍一夥人由氣勢洶洶變成四散奔逃,火光淩亂,鮮血四濺,哀嚎聲劃破夜空。

明明近在咫尺,卻又好像一切不過是一場夢,荒唐的嚇人。

他緊盯著身前兩個重疊在一起的影子,生怕一個眨眼間便煙消雲散了。卻又不敢回頭,無從想象遠在天邊的人是如何出現在眼前的。

直到身後之人將一席披風披在他身後,把他拉到身前,按在懷裏,他才算回過神來。

這才知道自己抖得厲害。

李釋把人按在懷裏安撫了好一陣子才算是喚回了一點活氣,在人額角上親了親,“好了,沒事了,我在這兒。”

蘇岑哆哆嗦嗦好不容易才湊成一句完整的話:“我……我還以為……我要死了。”

李釋周身散發出一股寒氣:“誰敢?”

誰敢動他的人,他便要那人死無葬身之地。

只聽蘇岑接著道:“我害怕……我怕我死在這裏……”

死在這裏,就見不到你了。

他鮮少在人前流露出自己軟弱的一面,尤其是這人面前,寧願抻著脖子逞能也絕不縮起膀子示弱。但如今千鈞一發死裏逃生,他自己尚還沒回過神來,一雙眼睛也是迷蒙的,說過的話不過腦子,想到哪兒說到哪兒。

結果思維都是混亂的,剛說完自己怕死,卻又道有他在,死也無憾了。

李釋拿手輕輕摩挲著蘇岑的臉,這人平日裏像只小刺猬,這會兒軟下來了,反倒把他紮的心口疼。

恨不得就在這裏,把人從裏到外,分絲寸毫,揉進骨血裏。

兀赤哈來報叛賊已清理幹凈,主犯何驍伏法,考慮到蘇公子的傷勢,前方有何驍他們紮好的營地,可以簡單休整一晚。

他們一路趕過來,騎的都是千裏駒,連個正經的帳篷都沒有。

李釋點點頭,把人裹嚴實了,打橫抱起往前走。

又回到這片地方,蘇岑只覺得物是人非,一碗熱湯下肚才覺得自己算是活過來了。

身上的傷也跟著覺醒過來。

這才看見自己小腿上被亂石劃了一道,看樣子並不淺,膝蓋上也卷去了一層皮,血肉模糊的頗為嚇人,自己當時能爬起來純屬求生本能。

李釋的人在何驍營帳裏翻了半天找到了個藥箱,借著酒清洗了傷口再給他上藥。他疼出了一頭冷汗來,李釋臉色也陰沉地嚇人,連帶著那個上藥的大夫也手抖的厲害,直讓蘇岑覺得自己這條腿怕不是要廢了?

為分散注意力蘇岑便問李釋怎麽會找到這裏的?

滁州並不是從長安過來的必經之地,況且這還不是官道,按道理說李釋怎麽走也走不到這裏來。

李釋道他們在來的路上碰上了祁林,趕到揚州之後才得知何驍已經畏罪潛逃,順帶著他也不知所蹤,之所以能追上來,則是有人沿途做了標記。

“標記?”蘇岑剛待發問,帳外有人報,封一鳴求見。

李釋看了蘇岑一眼,點點頭,讓人進來了。

封一鳴從外面進來,眼裏那股子輕傲沒有了,蘇岑明顯感覺到那裏面多了幾分繾綣。

李釋神色倒是沒變,看不出什麽波動來。

簡單行禮後封一鳴落座在李釋下首,發乎情,止乎禮,沒什麽可指摘的。

蘇岑皺了皺眉,開門見山問:“你到底是什麽人?”

封一鳴微微一笑,“我說了,我是暗門的人……但也是王爺的人。”

蘇岑看了看李釋。

李釋道:“他之前確實暗門安插到我身邊的,不過後來為我所用了。”

封一鳴笑道:“我當初也是被折騰的半死好不好。”

蘇岑沒忍住翻了個白眼,怎麽折騰,在床上折騰嗎?

封一鳴接著道:“我這次也是聽說陸老爺對你感興趣,剛好何驍在揚州城被你擺了一道,想拿你補給陸老爺。我劫持你,是想獲取何驍的信任,跟著他找到暗門的藏身之地。”

蘇岑問:“陸老爺是誰?”

封一鳴道:“據說是景門的門主,管經營謀算的,算是暗門的師爺,但沒人見過這個陸老爺到底長什麽樣,也不知道他到底在哪裏,若是能接觸到他,離整個暗門也就不遠了。”

蘇岑蹙眉:“那他為何對我感興趣?”

封一鳴一笑,“可能是你在京城時壞了他們的好事,想拿你抽筋剝皮,以儆效尤吧。”

蘇岑臉色一白,李釋皺了皺眉,輕咳一聲,封一鳴立時收斂了幾分。

蘇岑冷冷道:“所以你就拿我作餌來釣大魚?”

封一鳴看了看李釋,小心道:“我請示過了的。”

李釋擡眼,危險的寒光一閃,沉聲道:“我準了嗎?”

話裏帶著冰碴的味道,封一鳴知道這人是真的動了怒,當即不敢再狡辯,只小聲道:“我不是半路又把他放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