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暗門

蘇岑暗自低下了頭,“我那些話不是有意的。”

“我知道,”祁林微微點頭,“我今日跟你說這些只是想告訴你,你的處境你的想法爺都知道,他不讓你碰自然是有他的考量,爺難得有一個上心的人,你不要怪他。”

“上心?”蘇岑擡頭,“他對我算得上上心嗎?”

祁林不答反問:“你聽過爺其他的風言風語嗎?”

蘇岑一愣,想了想後搖搖頭。

“這麽跟你說吧,興慶宮裏從未留過人,爺那枚扳指也從未離身過。”

蘇岑只覺心底一角輕輕塌陷下去,淹沒了之前尖銳的棱角,掩蓋了周身的鈍痛。

“有勞祁侍衛今日告知我這些,”蘇岑微微頓首,撩起車簾準備下車,“是非對錯我會重新考量,只是他有他的理由,我也有我的堅持,若真是無法妥協,只能異路而行。”

車外早有人掌了燈撐好了傘,祁林緊隨著下來,接過侍從手裏的傘,將蘇岑護送回了蘇宅。

蘇宅門檻倒是不高,但擡腿的時候還是牽動了身上傷口,蘇岑齜了齜牙,被祁林輕輕扶了一把這才穩住身子。

這動作本來沒什麽,但蘇岑身形本就有些孱弱,再被祁林高大的身形一擋,夜幕下怎麽看怎麽像蘇岑被人暗下黑手。

“住手!”只聽一聲怒喝,曲伶兒扔下手裏的瓜子從庭廊下一個空翻來到兩人近前,再一看蘇岑臉色煞白,登時大怒,“你對我蘇哥哥做了什麽?”

當初祁林冒雨過來接人他就覺得不對,再一想當時蘇岑走時的神情凝重,心裏越發不安,這陣仗怎麽看怎麽像興師問罪來了。天下烏鴉一般黑,當官的除了他蘇哥哥就沒一個好東西,更何況還是李釋這種級別的。淚眼汪汪看著蘇岑,“他們是不是對你用刑了,鞭刑?笞杖?”轉頭凜然對著祁林,“地牢是我闖的,人是我問的,有什麽沖我來,欺負我蘇哥哥一個柔弱書生算什麽本事!”

“伶兒……”蘇岑都不知道曲伶兒這清奇的腦回路又拐到哪個犄角旮旯裏了,“雨天路滑,我摔了一跤,祁侍衛送我回來的。”

“……”曲伶兒頂著祁林冰冷的目光悻悻躲到蘇岑身後,強行狡辯:“那也是在去你們興慶宮的路上摔的,你們也脫不了幹系。”

從祁林手裏把他心愛的蘇哥哥接回來,曲伶兒一臉關懷,“摔哪了?”

“……屁股。”

“還好還好,屁股肉厚,我看後院種了川穹,一會兒脫了褲子我給你敷上明天就好了。”

蘇岑:“……內傷,我自己來就好。”

曲伶兒撓撓頭,“這怎麽還能摔出內傷來?”

送別了祁林,曲伶兒扶著蘇岑回了房內,盯著蘇岑身上的外袍盯了一路。

還是當日披在他身上那件,當時覺得還挺好看的袍子也不知怎麽回事,如今越看越紮眼。

“怎麽了?”蘇岑被曲伶兒盯得發毛,真就擔心這人還想著脫了他褲子給他上藥,不由攏緊了衣服躲了躲。

“你這衣服……”曲伶兒皺眉搖了搖頭,“也太醜了。”

蘇岑這才注意到自己身上還披著祁林的衣裳,急急脫下來送到曲伶兒手上,“這是祁侍衛的,趁人沒走遠幫我送回去吧。”

曲伶兒裝作不情不願接過來,嘖嘖兩聲,扭頭紮進了雨裏。

“哎,”蘇岑看著轉眼消失在門外的身影,“你倒是帶把傘啊……”

祁林剛走出長樂坊就察覺身後一股勁風逼近,擺擺手讓隨行的馬車先行一步,自己停了步子。

一轉身,一個伶俐的身形早已在身前站定。

“你別多想,我就是過來送衣裳的,蘇哥哥讓我來的。”曲伶兒把衣裳往前一遞,借著街頭人家府門外掛的燈籠才注意到一路過來衣裳早已濡濕了大片。

祁林也不接,挑了挑眉,“我看你倒是比你家蘇哥哥要著急。”

兀自上前一步,將兩人置於同一片傘下。

曲伶兒微微一怔,見人沒了再進一步的打算這才暗自吐了口氣,呼吸縈繞間強裝鎮定地撚了撚鬢前濕了的頭發,“看不出來這雨還挺大啊……”

祁林把傘遞到曲伶兒手上,又把外袍接過來,剛抖開,曲伶兒急急攔著:“都濕了,別穿了。”

祁林看了他一眼,卻沒停下動作,把外袍往曲伶兒身上兜頭一包,“濕都濕了,你洗幹凈再還我吧。”

從曲伶兒手裏把傘接過來,自顧自轉身,慢慢消失了夜幕深處。

曲伶兒愣了好一會兒才回過神來,看著披在自己身上的衣裳沒由來心情順暢,也不用輕功了,哼著小曲兒慢悠悠踱回去。

剛進蘇宅便見蘇岑正站在庭廊下對著漆黑一片的院子出神,臉色依舊蒼白,神色嚴肅。

曲伶兒當即收了跳脫的步子,愣了愣,怯生生湊上去,“蘇哥哥還不歇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