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亡命之徒無路可退

Nesperados No Way Back

火焰一再地照亮男孩的臉,那張興奮而猙獰的臉,路鳴澤沒說錯,此刻的路明非才真是發了神經病……但也許這才是他真正的自我。

路明非緩緩地睜開眼睛,還是寂靜的夏夜,窗外瓢潑大雨,墻上的掛鐘顯示現在是晚間10點,此刻F0X酒吧剛剛開始迎客,而對醫院來說,一天早已落幕,所有人都沉沉地睡去,病房裏回響著三輪叔的鼾聲,雙倍安眠針的藥力讓他睡了差不多一整天,夢中他七次Load夢境,最終Load次數停在了 108。

第108次,他終於找到了楚天驕的小屋,跟諾諾看了半場電影,說出了準備很久 的話……但還是沒能打出完美結局。

他深呼吸幾次,艱難地扭轉身體,用指間夾著的刀片一盧點地割開皮帶。

從蘇曉檣家回醫院的路上,他在一家破舊的便利店裏買了這盒刀片。三指寬的皮帶割了好久才割斷,他用恢復自由的右手解開了其他皮帶的搭扣,整 個人像是破蛹成蝶那樣從拘束衣裏鉆了出來。

他脫下病號服,疊好之後放進櫃子裏,櫃子裏掛著蘇曉檣給他買的那套TomFord, 學生會給他定做的西裝和風衣也熨燙好掛在裏面了,想來他睡著的時候蘇曉檣的司機來過。

他穿上襯衣,一粒粒地扣好扣子,穿上褲子和披上風衣,蹬上Corthay家的皮鞋……整個過程一絲不苟,好像伊莎貝爾就在旁邊協助他似的。

就著窗外照進來的微光,鏡中的人臉色蒼白,略顯憔悴,但幹凈利落,每一根線 條都像是千錘百煉過。

真不愧是倫敦薩維爾街裁縫的手藝,把那個總縮著肩膀走路的 男孩包裝成了這副模樣,就像穿了一件甲冑,不由得挺胸收腹。

這身衣服就是為了這一刻準備的吧?這一刻他才是真正的學生會主席,要去做學生會主席該做的牛逼事兒。

他推門而出,輕聲哼著歌穿越走廊,經過護士站的時候,小護士苯肌在桌上打瞌 睡,路明非輕輕扯下一張請假條請了假,把它壓在小護士的頭花下面。

他步伐輕盈地出門,醫院門前停著一輛三輪車,還沒熄火,發動機“突突突”地轉著。

看見路明非出來,守候在三輪車旁的大爺了個箭步踏出:“我沒來晚吧?”

“正是時候。”路明非摘下手腕上的玫瑰金腕表遞給大爺,“還是老規矩,我要是 不回來了,手表歸您。”

大爺擺擺手:“我們是老客戶了,這點信任還沒有麽?路上注意安全,我就在這 裏等你。”

路明非微微一笑偏腿上車,姿勢老辣,正要出發,卻被大爺攔住了。

“差點忘了,你叫我給你買的包子,還熱乎著呢,還有熱牛奶,路上吃幾口。” 大爺把一個塑料袋遞給路明非。

路明非接過塑料袋,摸出一只包子叼在嘴裏,說聲“謝啦”,一擰油門,三輪摩 托“突突突”地駛入雨幕。尾燈漸遠,如同紅色的螢火。

仍是昨夜在FOX酒吧樓下借三輪摩托給路明非的大爺,還三輪的時候兩人說好了第二天晚上在這間醫院門口交易,於是在沒有人願意出車的暴雨之夜,大爺騎著三輪 “突突突”地趕來,如同一位老騎士騎著他同樣衰老的馬去支援一位兄弟。

三輪摩托在空蕩蕩的公路上風馳電掣,穿越高樓大廈和細窄的小巷,離城區越來越遠,最後駛上了10號高速公路。

經過收費站時,管理員睡眼惺忪地擡起頭來,驚呼一聲“媽呀”,玩命地揉眼睛再看。

連續兩天夜裏,他都看到西裝男騎著三輪摩托闖關而過,今夜他還叼著個包子,有種深夜撞鬼的感覺。

高架路上根本看不到車,路明非哼著那首《Daily Growing》,狂風暴雨反復地 給他洗臉。

路程過半,他擰轉車頭沿著匝道駛離髙架路。

高架路下是一片荒地,三輪摩托駛入一片半人高的雜草裏。

高大的工業機械矗立在雨幕中,像是死去巨人的骨骼。

他來過這裏,不過是在夢中,夢中的重工業開發區跟此刻所見的一模一樣,前面就是那扇銹跡斑斑的鐵門了,被撕裂的封條在風中飛舞。

三輪摩托“咣”地撞開了鐵門,“突突突”地開了進去。

黑著燈的廠房—排又一排,路明非飛馳而過,最後在一個深坑前停下,深坑周圍 圍著“無關人員禁止入內”的黃色膠帶。

那棟白色小樓原本就矗立在這裏,如今它己經隨著坍塌的地基沉入了地下。

坑裏並沒有多少水,也不知道是自己排幹了還是有人用抽水機抽幹了,路明非沿著泥濘的樓梯越走越深,最終抵達了那座位於地下二層的小屋。

小屋的門開著,到處都是浸過水的垃圾,這種情況下它對諾諾已經失去了意義, 因為原本的陳設己經被破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