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雪上加霜

我把渡鴉的信放進油布包裏,躺在樹幹上,理了理思緒。渡鴉講故事的方式如此戲劇化,讓我不得不好奇故事的來源。來自波曼茲的老婆?講述故事的人肯定了解故事的結局,並且把後來發現的資料藏了起來。說到波曼茲的老婆,她後來怎麽樣了?坊間流傳的故事中沒有提到她,也沒有提到她兒子,唯一提到的就是波曼茲一人。

不過信裏一定有什麽線索,我是不是無意間忽略了什麽?啊,沒錯。艾瑞達斯這個名字,我以前聽說過。很明顯,它並沒有波曼茲意料之中的那種效果。

不過,它出現的場合同樣攝人心魄。

杜松城之戰,夫人和帝王之間的爭鬥上升到最為激烈的階段。夫人安頓在城堡的一頭,帝王則試圖從另一頭逃跑。此時我們發現,劫將打算在危機過後,對傭兵團行不義之舉。團長一聲令下,全團棄城而逃,乘船離去。城市裏烈焰焚燒,夫婦二人的激戰到達高潮,最終以夫人獲勝告終。

帝王的聲音響徹世界各個角落——挫敗之中,他打出手中最後一張王牌,喊出波曼茲曾依賴的那個名字——艾瑞達斯。顯然,就連帝王本人也犯了錯誤。

同胞姐妹相殺,生者取代了死者的身份?真真假假,誰人能知。搜魂在查姆之戰中,暴露了自己的身份,她就是姐妹中的一人。她曾是我們的導師,也試圖謀篡夫人的王位。這麽說,是姐妹三人了。至少三人。其中一人叫艾瑞達斯,但她很明顯並不是夫人本尊。

或許這就是最寶貴的線索。地堡裏貯藏的那些名單和族譜,裏面或許就有艾瑞達斯這個名字,查到它,應該就能找到其他姐妹的名字了。

“有線索了。”我自語道,“或許有些牽強,但總歸是條線索。”

“什麽?”

我都忘了皮包的存在了。他也沒有趁我不留神襲擊我,估計確實嚇傻了。

“沒事。”天色漸晚,細雨依舊。大墳塋內,鬼火遊蕩。我打了個寒戰,感覺哪裏不對勁。我很好奇地精和獨眼的進展如何,但又不敢去問。攝蹤在一角打著鼾,獵狗趴在地上,發出狗睡覺時該發出的聲音。我瞥到它睜開一只眼後又閉上,說明它睡覺時也保持警惕。

我開始關注皮包。他渾身發抖,當然不只因為寒冷,他覺得我們會殺了他。我朝他伸過胳膊,把手放在他的肩上。“沒事的,孩子。我們不會傷害你的,你一直在照顧渡鴉,我們還欠你這個人情呢。”

“他真的是渡鴉?白玫瑰的父親?”

這孩子確實聽過那些傳說。“對,她的養父。”

“看來他也不是滿嘴謊言,他的確參加了福斯博格運動。”

這戳中了我的笑點。我笑了兩聲,說:“渡鴉這個人啊,不怎麽說謊的,他只是把事實改造一番。”

“你們真的會放了我?”

“當我們脫離危險的時候。”

“哦。”他聽起來並不相信我的話。

“這樣說吧,我們到惶悚平原的邊境時就會放了你,你會在那裏找到你自己的組織的。”

他想把我引向政治立場性的爭論之中,質疑我們為什麽非得跟夫人對著幹。我沒有理他。我不是什麽政治說客,也不想去說服別人加入自己。我連自己的想法和動機都看不清摸不透。或許渡鴉醒了之後可以做出解釋。

長夜漫漫。午夜時分,我聽到了帳篷外跌跌撞撞的腳步聲。“碎嘴?”

“進來。”我說。是地精。盡管沒有光亮,我看不到他的表情,但我還是感受到形勢不妙。“很棘手?”

“嗯。他的靈魂我們帶不出來。”

“這怎麽可能?為什麽?”

“我們能力不夠、天賦不夠。我們需要更強大的人,碎嘴,我們得有一些技藝精湛的法師。可能沉默可以幫忙,他的魔法與我們的風格不同。”

“暫時放棄吧。獨眼怎麽樣?”

“他在休息。剛才的事對他消耗很大。他看到的東西把他震住了。”

“他看到了什麽?”

“我不知道,我只是他的守衛。趁他也被困住之前,我就把他拉了回來。我只知道沒有別人的幫助,我們救不出渡鴉。”

“該死。”我罵道,“真他媽的該死。地精,沒有渡鴉的幫助,我們毫無勝算。我能力也不夠,那些文獻我一個人連一半都翻譯不了。”

“有攝蹤幫忙也不行嗎?”

“他確實可以閱讀泰勒奎爾,但也不過如此,我也會讀,只是讀得慢。渡鴉還知道一些方言,他翻譯的那些材料有些就是用方言寫的。而且,還有一個重要的問題,就是他在這裏做什麽,為什麽要假死,拋棄寶貝兒跑來這裏。”

也許我的結論下得太倉促,我有時會犯這樣的錯誤。也許我太縱容人類的天性,把問題想得太簡單了,覺得只要有了渡鴉,一切困難就能迎刃而解。“我們接下來該怎麽辦?”我嘆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