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第2/2頁)

我察覺到了他話語中的無力感,我之前就體會過這種感覺,看樣子有什麽事情讓他左右為難了。

“這是為什麽?”

他四下望了望,確定附近沒有本地人後說道:“這還只是一個猜想,尚無真憑實據——我覺得夫人打算洗劫墓窟。”

“這絕對會引發眾怒的。”

“你我都明白這個道理,私語和瘸子也清楚這樣做的後果,但這事兒輪不到我們做主。有傳言說,夫人目前資金短缺。”

這些年來,夫人從沒有拖欠過我們的軍餉,不管是軍官還是士兵都得到了應得的報酬。我猜大部分人應該都能忍受軍餉的短暫延期,畢竟對傭兵來說,偶爾被雇主坑一回已經是習以為常的事情了。

大部分兄弟都不是見錢眼開的人,他們反而更喜歡這種粗茶淡飯的日子。不過要是真的一毛錢都拿不到,大家肯定也不會甘心的。

“帝國的版圖擴張得太猛了,”團長若有所思地說道,“把邊界扯得這麽長,自然需要大量的邊防戰士,這可都是一筆筆白花花的銀子。何況大墳塋那邊久攻不下,耗盡了她的儲備金。她要還想徹底擊敗帝王,那很多事情都得革故鼎新。”

“我們也許走錯了一步,嗯?”

“那可不止一步,你指的是?”

“我們當初就不該北渡痛苦海。”

“是啊,我也是悔不當初。”

“那?”

“現在不是抽身的好時機,但或許哪天我們還有機會回到珍寶諸城,或者躲到其他的文明之地,只要能逃離帝國就好。”他的聲音裏飽含著無限的渴望,“在北地待的時間越長,我就越不願意死在這兒。碎嘴,記得把我這話寫進你的編年史。”

我咕噥幾聲表示贊同,然後就安靜地等他把話往下接——能聽到團長的心裏話實在是太難得了!他繼續說道:“我們的確在為黑暗服務,碎嘴,我也知道這就像是在為虎作倀。從邏輯上講,黑色傭兵團既不象征正義也不代表邪惡,我們只是一群待價而沽的士兵。但我實在不想看到我們一條路走到黑,如果夫人真的打算洗劫墓窟,我應該不會幫她。這難道不是渡鴉將功贖罪的好機會嗎?反正這事兒他都已經熟門熟路了。”

我順勢提出了一個藏在心底很久的提議,一個瘋狂到我從不把它當真的想法。“這樣做也於事無補,團長,我們或許可以換一個雇主。”

“嗯?”他像是如夢方醒一般回過神來,認真地看著我說道,“別傻了,碎嘴,這無異於飛蛾撲火。夫人會把任何背叛她的人,”他重重地跺了一腳,“像拍蟲子一樣拍個稀巴爛。”

“是啊。”怎麽看這都是一個愚蠢的想法,不僅僅是敵方根本雇不起我們這麽簡單。而是因為絕大多數叛軍不是傻瓜莽夫便是狼子野心,反正我是想象不出和他們交談甚歡的場景。但寶貝兒是不一樣的,他們無法和她相提並論。她可是女將軍白玫瑰的轉世,而且她的身份目前還是一個不為人知的秘密。

“彗星才在空中掛了八年,”團長說,“你也聽過那個傳說——二十九年之後大彗星才出現。在此之前,它不會隕落,帝國也不會瓦解。碎嘴,我們沒法在劫將的追殺下存活那麽久。就算是支持白玫瑰,我們也不能這樣做。這完全是自尋死路,逃走才是唯一的辦法。”

“夫人不會放過我們的。”

“為什麽?我們已經為她出生入死了十幾年,難道還不夠嗎?何況我們對她也構成不了多大的威脅。”

但是事實恰恰相反,我們手裏握著她的要害——我和沉默不僅知道白玫瑰的轉世是誰,而且只要一離開帝國,我們肯定就會把這個秘密宣揚出去。當然,這件事情一定要瞞著夫人。

“多說無益,”團長道,“換個話題吧。”

“那就換個唄!你今天怎麽到這兒來了?”

“夫人今晚就會趕過來,私語說只要援兵一抵達杜松城,咱們就立即開戰。”

我呆呆地望著黑堡。

“戰果很懸,”他繼續說道,“就算有夫人幫忙,我們也有可能輸。”

“如果她問起我,你們就說我已經翹辮子了,或者編些其他的故事也行。”我說。

他咧嘴笑道:“但是,碎嘴,她可是你的……”

“我知道渡鴉的秘密,”我厲聲說道,“這件事情可能會讓我們全軍覆沒。沉默也是知情者,他也得離開杜雷特爾,我倆肯定都扛不住夫人的魔眼。”

“就為這個?我不一樣嗎?我知道你藏著某個秘密,這已經算是知情不報。碎嘴,我們只能賭一把了。”

“沒錯,所以一定不能引起她的懷疑。”

“我猜她早就不記得你了,碎嘴,你就是一名普通的士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