冤冤相報 No Good for Each Other(第3/4頁)

但她沒有。

她後背抵住他,臀部壓坐在他肚子上,蜷起一條腿,“我幹嗎給你第二次機會?”

“我不知道……”他嘀咕,語帶笑意。他一只手輕撫她的身體,“和第一次一樣的原因?”

菲洛猛然驚醒,渾不知身在何方,只覺落入陷阱。她咆哮、掙紮,手肘亂頂,拼命掙脫開,咬緊牙關,雙手握拳。沒有敵人。灰白晨光中,只有裸露的硬泥地和荒蕪的碎石頭。

外加大個粉佬。

九指踉蹌起身,胡言亂語地嚷嚷,野獸般環視四周。發現沒有扁頭來殺他,他緩緩轉頭看向菲洛,眼裏還帶著惺忪睡意。“噢……”他打個激靈,指尖碰到沾滿血的嘴。兩人四目相對,赤身裸體,在冰冷的廢磨坊中陷入沉默,曾墊在兩人身下的外套團在中間的濕地上。

菲洛意識到自己犯下三個嚴重錯誤。

她竟睡著了,一睡著準沒好事;其次,她竟一肘頂在九指臉上;最後,最離譜也最糟糕、讓她一想到就渾身難受的,是昨晚竟和他上床。白日天光下,他頭發貼在一側傷痕累累、沾滿血汙的臉上,身體貼地那邊不知何故沾了一大塊汙泥。或許是因疲憊和寒冷,她想和人親密一下,暖暖身,於是放任自己——但跟誰也不比跟他更糟!

瘋了。

顯然,兩人都瘋了。本來的簡單關系變得復雜,本來的互相理解變得讓人迷惑。她徹底迷糊了,而他露出受傷的表情,接著是憤怒——這不奇怪,任誰熟睡時挨一肘都會。她想說抱歉,結果發現根本不知“抱歉”這個詞怎麽說。她只能用坎忒語道歉,可語氣太沖,聽起來像在罵他。

他的確這麽理解。他眯眼用自己的語言吼了句什麽,抓過褲子,伸進一條腿,嘴裏兀自咒罵不已。

“白癡粉佬!”她嘶吼回去,氣得雙拳緊握。她抓起破襯衫,背過身。她一定把襯衫扔水坑裏了,往身上套時,粗糙的料子像冷泥巴一樣黏在她粗糙的皮膚上。

去他媽的襯衫。去他媽的粉佬。

她郁悶地咬緊牙關,系好腰帶。去他媽的腰帶,她沒解開多好。總是如此。和人相處本已不易,而她總能把事情變得更糟。她低頭愣了會兒神,朝他半轉過身。

她想跟他解釋不是故意打他,只是睡著了沒好事;她想跟他說昨晚犯了個錯,其實只為了暖暖身;她想要他等一等。

但他已單手抓著剩下的衣服,踩著重重的步伐出了搖搖欲墜的門。

“操他的。”她邊吼邊坐在地上套靴子。

顯然,一切問題都因此而起。

傑賽爾坐在破碎的神廟階梯上,黯然傷神地撫摸外套肩上的裂口。阿庫斯的廢墟外是廣闊無垠的泥地,他茫然盯著遠方。

巴亞茲靠在貨車後面,臉色死人般慘白,雙頰深陷,凹陷的眼睛周圍血管突起,毫無血色的唇邊褶起一道深深的皺紋。“要等多久啊?”傑賽爾又一次問。

“等到他們上來,”巫師看都沒看他一眼就毫不猶豫地說,“我們需要他們。”

長腳兄弟站在階梯高處,環抱雙臂,憂心忡忡地看著法師。“您當然需要,我的雇主。嚴格來講,我的身份不宜反對——”

“那就閉嘴。”巴亞茲陰沉地吼道。

領航員不依不饒:“可九指和那個叫馬爾基尼的女人絕無生還之理。路瑟師傅清楚地看見他們掉進裂溝,深不見底的裂溝。我對此萬分遺憾,而且耐心是我眾多卓越天賦中最可貴的,但……哎……即便等到天荒地老,仍恐一無所——”

“等!”第一法師咆哮,“等到他們上來。”

傑賽爾深吸一口氣,皺眉移開視線,從山上俯瞰城市。城外無盡的平原偶爾流過幾條小溪,一條毀壞的道路像灰帶子從遠處城墻延伸過來,道路兩旁有各種廢建築,酒館、農場、村莊等等,但都早已被遺棄。

“他們在下面。”魁毫無感情地說。

傑賽爾霍地站起,重心放在完好的腿上,手搭涼棚看向門徒指的方向。他看到了,兩個棕色小人影走在棕色荒地上,就在一塊大巖石下。

“我說什麽來著?”巴亞茲聲音沙啞。

長腳難以置信地搖頭。“以真神之名,他們竟活著?”

“要知道,他們很有辦法。”傑賽爾笑得合不攏嘴。僅僅一月前,他做夢都想不到會樂意再見到羅根,別提菲洛,但現在看到他們還活著,他樂開了花。在荒野中共同面對死亡與絕境,不知不覺形成了某種紐帶,這紐帶跨越鴻溝,將他們緊緊相連。與之相比,他曾經的友誼是何等蒼白、脆弱、毫無激情可言。

傑賽爾看著兩個人影漸漸靠近,艱難地走在陡峭巖石上通往神廟的碎石路,相互離得很遠,像兩個陌生人。待走近一些,他發現兩人更像從地獄逃出的犯人,衣服臟得看不出顏色,扯得破破爛爛,汙穢的臉如兩塊石頭。菲洛前額有道傷口,羅根下巴全是血,雙眼眼圈青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