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鬥到最後 To the Last Man(第2/3頁)

“好啦,我倆總有誰是對的。”科斯卡在門口演戲般一鞠躬,曾華美無比的鍍金胸甲反射著晨光。“為您服務是我的榮幸。”

格洛塔坐在床上,舔著牙齒空洞,揉著瘸腿,環視房間。這曾是達瓦斯的房間。曾有個老巫師半夜來嚇我。也是在這裏,我目睹全城燃燒,我差點被十四歲女孩吃掉。噢,都是愉快的記憶……

他皺臉起身,跛行到行李箱旁。我在這裏簽下一百萬馬克收據,欠下凡特與伯克銀行一筆巨債。他從外套口袋取出馬修斯給的那個壓平皮套。價值五十萬馬克的寶石,幾乎沒動用。他再度感到打開皮套的誘惑,不由伸手進去,撫摸那冰冷、堅硬、聲音清脆的財富精華。他極力克制,彎腰開啟箱子,撥開上面層疊的衣服,將皮套深深埋入。黑衣服,黑衣服,黑衣服,我該讓衣櫃豐富一些——

“不吭聲就走?”

彎腰駝背的格洛塔猛然直起身,背上劇痛差點令他嘔吐。他一只手轟然合上箱蓋,剛好趕在瘸腿抽筋之前坐到上面。維塔瑞站在門廊,皺眉看他。

“見鬼!”他嘶叫,每次沉重地喘息牙齒空洞都噴出唾沫,左腿像根毫無知覺的木頭,右腿則在痛苦中痙攣。

她踏入房間,眯眼左右瞥看。確認這場私人對話沒人打擾。她緩緩關門,他不禁心跳加速,這決不單是因為腿上抽痛。門鎖上了。只有咱倆,可怕又刺激。

她默默走過地毯,長長的陰影朝他延伸。“我們有協議。”面具後傳來嘶聲。

“我也這麽以為。”格洛塔叫道,試圖坐得更有尊嚴,“不料卻收到蘇爾特的小紙條。他要我回去,原因我想你再清楚不過。”

“不是因為我。”

“這是你的說法。”

她眼眯得更細,繼續逼近。“我們有協議。我沒失信。”

“祝賀你!你可以安慰自己,等我成為阿杜瓦碼頭邊的屍體,你還好端端在此坐等古爾庫——哎喲!”

她坐到他身上,以全部體重將他扭曲的背壓上箱蓋,令他難以呼吸。伴著明亮的金屬閃光和鐵鏈聲,她的手指鎖住他喉嚨。

“你這條殘廢的蠕蟲!我真想割開你該死的喉嚨!”她膝蓋用力頂進他肚子,冰冷的金屬在他脖子上摩擦,藍眼睛中充滿冰冷而閃爍的怒火,猶如他身下箱子裏價值連城的寶石。我要死了,終於。他記得她怎麽對付埃澤。稍稍用力,就能把我這可憐、無助的瘸子像螞蟻一樣捏死。他也許該慌忙求饒,但他想的只是:上回有女人坐在我身上是什麽時候?

他嗤笑出聲:“你還不了解我呀?”他笑著啜泣,眼裏盈滿痛苦和愉悅混雜的病態淚水,“我是格洛塔主審官,很高興認識你!等等,你應該知道,我對你做什麽想什麽屁興趣沒有。威脅我?最好想點高招,你個黃發臭婆娘!”

她氣得雙眼暴突,肩膀向前,肘部向後,做好用力的準備。毫無疑問,這一下足以讓我的脖子和扭曲的脊柱分家。

格洛塔扭曲地微笑著,唇間全是唾沫。就是現在。

他聽見維塔瑞面具後的噝噝呼吸聲。動手吧。

他感覺金屬壓迫脖子,冰冷鋒利得讓他幾乎失去知覺。我準備好了。

她突然長舒一口氣,“砰”一聲將十字鏢紮進他腦袋邊的木箱,起身離開。格洛塔閉眼喘了會兒氣。我還活著。嗓子裏有股奇怪味道。欣慰還是失望?難說。

“求求你。”聲音如此微弱,他幾乎以為是幻覺。維塔瑞背對他,低下頭,握緊的拳頭陣陣發抖。

“什麽?”

“求求你。”她的確在求我,而且這話顯然很難說出口。

“求我,呃?你憑什麽求我?說真的,我他媽幹嗎救你?你是蘇爾特的間諜,除了給我找麻煩沒幹過別的!我想不出誰比你更不可信,何況我不信任任何人!”

她轉身面對他,手伸到腦後,解開面具綁帶,將它扯下。面具壓出清晰的棕褐色曬痕線條,眼睛、前額和脖子周圍都有,嘴巴周圍則是白的,鼻梁上還有個粉色的疤,但總體來看,她的臉遠比他想象中柔軟、年輕和普通。她不再氣焰洶洶,看上去就是個驚恐而絕望的女人。格洛塔感到一陣突如其來、滑稽的尷尬,就像沖進屋子撞見別人裸體。她跪下平視他時,他幾乎扭過頭去。

“求求你。”她眼睛朦朧,嘴唇顫抖,似乎要哭了。歹毒外表下真情流露?還是演技?格洛塔眼皮直跳。“我不是為自己,”她幾乎在耳語,“求求你,我求求你。”

他的手思慮地揉脖子,發現指尖沾了一點血,染上淡淡的棕色血跡。一點小擦傷,擦破皮而已,但只要她再用力,我就會血濺這可愛的地毯。差點送命,我憑什麽救她?

他知道為什麽。因為我沒救過幾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