傷疤 Scars(第2/5頁)

“或許你該告訴我你犯的錯,那樣我能學著做個更好的學生。”

師徒二人在火堆兩側大眼瞪小眼。巴亞茲緊皺的眉頭讓羅根心生不安,他在第一法師臉上見過這種表情,之後沒好事。他無法理解,為何短短幾周內,魁的態度便從謙卑恭順變為乖戾反抗,而這沒讓其他人的日子更好過。羅根假裝專心查看鍋裏的粥,心不在焉地期待震耳欲聾的爆炸,但最終他聽到巴亞茲輕柔地開口:

“很好,魁師傅,你的請求難得有些道理。我們就來講講我犯的錯。真是千頭萬緒,從何說起呢?”

“從最開始?”門徒建議,“不然呢?”

巫師苦澀地嘆口氣。“哈。那是很久很久以前,舊時代的全盛時期。”他停頓片刻,盯著面前火焰,火光在他消瘦的面頰上躍動。“我是尤文斯的大弟子,但拜師後不久,師父又收了二弟子。一個南方男孩,名為卡布爾。”菲洛突然擡頭,從陰影中皺眉看來。“我跟他打一開始就貌合神離,我們過於驕傲,嫉妒對方的天賦,師父稍有偏愛就眼紅。競爭一直持續,即便過去多年,即便尤文斯又收了十個徒弟。一開始這是動力,讓我們更加用功、更為專注,但與高斯德的恐怖一戰後,很多事變了。”

羅根把大家的碗集起來,用勺舀出騰騰熱粥,同時豎起耳朵聽巴亞茲講話。“競爭升格為爭執,爭執升格為仇恨。我們發生了爭鬥,先是言語挑釁,接著動手,最後用上魔法。若聽之任之,說不定我們會鬥個你死我活,那樣世界也許會好上許多。但尤文斯插手幹預,他把我送到遙遠的北方,把卡布爾送往南方,他把我們送到兩座他很久以前建造的大圖書館裏去學習,天各一方,與世隔絕,直到怒火平息。他以為綿延的高山、寬廣的大海以及橫跨環世界的距離能掐斷爭鬥,但他錯了。流放令我二人的仇恨變本加厲,最終結下不解之怨。”

羅根像往常一樣分發食物,看到巴亞茲的眼睛在濃眉下緊盯魁。“換作現在的我,一定會謹遵師父教誨,但我當時太年輕,任性自大,急於超越卡布爾的力量。我做了個愚蠢的決定,既然尤文斯不肯教我……我就另擇名師。”

“又灑了,呃,粉佬?”菲洛從羅根手裏搶過碗,咕噥道。

“不謝。”他丟給她勺子,她淩空接住。羅根把碗遞給第一法師,“另擇名師?你還能找誰?”

“只有一個選擇,”巴亞茲輕聲說,“坎迪斯。鍛造者。”他若有所思地轉動勺子,“我去他的大廈,跪在他面前,求他收我為徒。他自然拒絕了我,就像拒絕其他人……但只是頭一回。我很固執,而他的態度慢慢軟化,終於同意教我。”

“於是你住進鍛造者大廈。”魁低聲說。羅根端著碗蹲下身,聽到這話打了個激靈。去那地方的短暫造訪讓他噩夢至今。

“是的,”巴亞茲說,“我學會了在裏面的生存之道。我的高等技藝讓新師父獲益匪淺,但他對分享秘密遠比尤文斯吝嗇,只讓我像奴隸一樣在他的鍛爐中工作,要我侍奉他,卻只教給我一些邊角余料。於是我變得冷血,當鍛造者外出尋找材料時,好奇心、野心和對知識的渴望驅使我走進大廈中他禁止我進入的部分。在那裏,我找到了他死守的秘密。”他停住話頭。

“什麽秘密?”長腳的勺子停在半空,急切地問。

“他女兒。”

“托蘿美。”魁用微不可聞的聲音說。

巴亞茲點點頭,嘴角上揚,仿佛想起美好往事。“她與眾不同,從沒離開過鍛造者大廈,從沒和父親以外的人說過話。我得知,她會幫父親完成一些任務,她掌握著……某些材料……只有鍛造者的血脈才能觸碰。我相信這是鍛造者生她的主要原因。她的美無與倫比。”巴亞茲面頰抽搐,帶著酸楚的笑容低下頭。“反正在我記憶裏,她是如此。”

“那很好啊。”路瑟邊說邊舔手指,放下空碗。他越來越不挑吃了,或許幾周不能咀嚼足以改變一個人。“還有嗎?”他期冀地問。

“吃我的。”魁嘶聲說,將碗塞給路瑟。他臉色冰冷,雙眼在陰影中閃閃發光,仿佛要穿透老師。“繼續講。”

巴亞茲擡頭。“托蘿美迷上了我,我也迷上了她。你們也許奇怪,但那時我還年輕,血氣方剛,還有路瑟上尉那樣的好頭發。”他用手掌抹抹禿頭,聳聳肩。“我們相愛了。”他挨個看過眾人,像要看看誰敢笑,但羅根忙著舔牙縫裏的鹹粥粒,其他人只是面露微笑。

“她說出父親交予的任務。我朦朦朧朧了解到,坎迪斯正大肆搜索惡魔還在世間行走時留下的下界材料。他要壓榨這些碎片的力量,注入他的機器。他在擺弄第一律法的禁忌,且小有成果。”羅根不安地扭了扭。他記得在鍛造者大廈看到的東西,它躺在潮濕白石上,奇妙而充滿蠱惑力。巴亞茲稱之為分割者,說它兩面開刃,一面在現世,一面在異界。他沒了食欲,把吃了一半的碗推到火堆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