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如信任 The Thing About Trust(第2/4頁)

“然後呢?”

她看到巴亞茲眼角和鼻梁不甚明顯的皺紋一下子加深,嘴緊抿成一線。不耐煩。他不喜歡她的問題。“然後繼續向西。”

“要走多久?”

“從冬走到春,”他不耐煩地說,“再回來。”他雙腳一夾馬腹,驅馬沿小路跑去,甩下菲洛。

菲洛可不是這麽好打發的,哪怕這個禿頂老粉佬也別想這麽對待她。她夾馬追上巫師。“什麽是第一律法?”

巴亞茲尖銳地盯著她:“你知道些什麽?”

“沒多少。我在門後聽你和余威說這個。”

“偷聽?”

“你們聲音大,我耳朵又好使。”菲洛聳肩,“我可不會為替你保密就在頭上蓋個桶。什麽是第一律法?”

巴亞茲前額的皺紋更深了,嘴角也下垂。憤怒。“一如為兒子們定下的規矩,第一條定在上古混沌時代終結之後。第一律法禁止與異界直接接觸,禁止溝通下界,禁止召喚惡魔,禁止打開地獄之門。這就是第一律法,所有魔法的指導原則。”

“呃,”菲洛輕哼一聲。跟她沒半點關系,“誰是卡布爾?”

巴亞茲的濃眉擰到一起,額頭紋路愈加明顯,眼睛眯縫起來。“問起來沒完嗎,女人?”他被她的問題惹惱了。很好。說明她正中要害。

“不問時自然就完了。誰是卡布爾?”

“卡布爾是法師組織的一員,”巴亞茲吼道,“我的組織的一員,位列尤文斯十二弟子第二。他總覬覦我的位置,渴求力量,為此不惜打破第二律法。他不僅自己食人肉,還驅使別人吃。他偽裝成先知,騙得古爾庫人為他服務。卡布爾是你我共同的敵人。”

“什麽是種子?”

巫師的臉猛然一抽。暴怒,可能還有一絲恐懼。但他馬上放松下來。“種子?”他微笑著看向她。他的笑容比他所有的憤怒加起來更讓她不安。他探身向她,近到沒有別人能聽到他說話。“那是你復仇的工具。我倆復仇的工具。但它很危險,哪怕只是提到。隔墻有耳,你最好別問了,答案會把我倆都害死。”他再次踢馬,沖到隊伍最前面。

菲洛沒跟進。她知道的已經足夠。足夠讓她更不信任第一法師。

直徑不過四跨的平原窟窿,與其說是洞,不如說是泥地裏的淺坑。潮濕烏黑的泥組成低矮坑壁,爬滿糾結草根。這是他們能找到的最好的宿營地,事實上,這很幸運。

這也是菲洛一天中見到的最與眾不同的地方。

長腳生的火很旺,明亮火苗貪婪地舔舐木柴,不時有風吹過,吹得火堆沙沙響,火苗倒向一邊。五個粉佬緊緊環坐在一起,蜷縮取暖,火光映在他們的粉臉上。

長腳是唯一開口說話的,又在講述自己的豐功偉績,怎樣來這裏或到那裏,怎樣知道了這個或那個,如何擅長做這個或那個。菲洛受夠了,也抱怨過兩回。她以為頭一回說得很明白,結果又不得不重申一遍。他的確不會再對她滔滔不絕自己的白癡旅行,但其他人依然無聲地忍受著。

他們在火堆下風向給她留了位子,她不要。她寧願在他們上面,盤腿坐在洞口草地。這裏有風,很冷,她用毯子裹緊發抖的雙肩。這種感覺——寒冷——於她陌生而恐怖,她十分討厭。

但好過與人為伴。

她面色陰沉,一言不發,看著陽光撤離壓抑的天穹,黑暗席卷大地。那一點點陽光徘徊地平線上,微弱的光線給雲層鑲了道金邊。

大塊頭粉佬站起來看向她。“天黑了。”他說。

“嗯。”

“猜猜太陽落下後會怎樣,呃?”

“嗯。”

他撓撓粗脖子一側。“需要派人守夜,這裏晚上可能很危險。我們輪班,我第一個,然後是路瑟——”

“我守夜就行。”她咕噥。

“不用擔心,你先睡,我待會兒叫你起來。”

“我不用睡。”

他盯著她。“啥,不用?”

“不常睡。”

“所以才心情不好吧。”長腳低聲自語。

他當然沒打算大聲說,但菲洛還是聽到了。“關你屁事,白癡。”

領航員一言不發地裹緊毯子,雙手伸到火邊。

“你想值頭班?”九指說,“行,不過兩小時後弄醒我。我們輪班。”

緩慢,安靜,躡手躡腳,不出聲——菲洛在偷拿車裏東西:幹肉、幹面包、水壺。這些夠她走上好幾天,她統統塞進帆布袋。

她悄悄走過時,一匹馬被嚇得打個響鼻、向後退去,她瞪了馬一眼。她可以騎馬,她騎得很好,但她不想跟馬發生關系。呆頭呆腦的傻大個,臭氣熏天,它們或許跑得快,但也吃得多喝得多,並且老遠就能被人看見聽見。它們的足跡也十分明顯,容易追蹤。騎馬讓人變得軟弱,依靠馬的話,當你需要奔跑時,就會發現自己跑不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