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七九回上 照文東歸房總多福 東西和睦兩國開津(第4/5頁)

登時義成先對自胤道:“千葉將軍,您認識這位壯士嗎?他是敝藩的軍師犬阪毛野金碗胤智。他原是貴藩的忠臣粟飯原首的遺腹之子。詳情將由他自己稟告。胤智,你還不前來參見。”毛野聽了答應一聲:“是。”然後恭敬地對自胤說:“這雖似故意使您難堪,請原諒。臣之父粟飯原首原是千葉的親屬,侍君無私心,不顧安危,敢於諫君,然而竟遭到佞臣馬加常武的讒言陷害,後被籠山緣連殺害。

常武還進讒言,將臣之嫡母和兄姊殘酷斬殺。臣母乃父之妾,因有身孕幸免於難,隱居在相模國足柄山腳下的犬阪村。及至臣長大成人,母親詳細告知父親的喪生和仇家姓名,不久便去世了。自此以後臣立志報仇,便扮做個姑娘,名叫朝開野舞妓,終於被馬加常武招至宴會席上,當晚殺死了仇家常武的一家主仆,越墻逃走。這時與臣有前世之緣的盟兄弟犬田小文吾悌順長期被常武囚禁在府內,臣便幫助他一同出城,分別逃往他鄉。另一個仇家籠山逸東太緣連後來在五十子城侍奉扇谷將軍。去年正月下旬,聽說他奉命出使相模,臣便埋伏在鈴茂林邊,殺了他,為臣的父兄報了仇。此事大概傳聞有誤,請扇谷家的兩位貴人也聽著。臣後一次報仇是由於你家的忠臣河鯉權佐守如的指引。守如恨那緣連奸佞惑君,想除掉他,又聽說他是臣的仇家,便將他啟程去相模之事告訴給臣。守如做夢也沒想到當日犬山道節報仇之事。臣在那時與道節也不相識,事情完全是偶合,扇谷將軍不僅被道節追趕,五十子城也被犬冢信乃攻陷。所以緣連的同黨便讒言惑臣,說守如有謀反之心,可憐守如和蟹目夫人皆因而一同自盡。臣後來才知道有前世緣分的八個盟兄弟,最近我們共同侍奉本家,都得到重用,並立了微功。臣是水軍頭領,未有與您直接對陣,可謂幸運。望您解除迷惑,分清玉石,佞臣常武和緣連十分奸詐殘暴;粟飯原首因忠誠耿直而喪生,死後如能得到應有的賞罰,善政將及於枯骨。為說明此事不覺長言,請饒恕。”他懷著的一片至誠之心,從眼睛裏噙著激動的淚花便可知道。

當下小文吾也趨膝向前叩頭後,把頭擡起來對自胤道:“前在淺草的荒郊曾偶然拜見過您,今想稟報在那以後之事。那時您對我雖有知遇之恩,但逆臣馬加大記常武加以阻擋,悄悄將我扣留在他家,想讓我助他謀反,被我嚴辭說穿,指出其非。常武表面采納,但唯恐其言泄露出去,便將我囚禁在別室,長期不放。恰好在常武的賀宴席上與舞妓朝開野相見,當時我不知他是假扮的少女,及至他報仇之後才知道是有前世緣分的盟兄弟,但無暇細談,便在他的幫助之下遠走他鄉。您家中常武的余黨尚多,恐仍會說三道四誣陷我和胤智。我想借此參見之機,和胤智一同與您解除舊怨,未知您意下如何?”他爽快地訴說後,自胤聽了慚愧得無地自容,赧然答道:“犬阪和犬田都與我有緣,但因我愚昧未能用他們,直至今日才明白常武等人的奸詐和謀反的企圖。這次因兩位管領的催促而一同出兵受到兵敗之辱,實後悔莫及。幸而議和成功,如得以回歸領地,並允許互通使節彼此往來,則望乞賜教。”他如此謝罪。義成聽了說:“千葉將軍如果這樣想,不僅胤智和悌順很高興,我也不枉此舉,達到了心願,實在可賀。順便還有一事想向扇谷的二位公子請教。貴家的忠臣河鯉守如的獨子河鯉佐太郎孝嗣,日前改名叫政木大全,今在末席列坐。他雖是被處刑之人,聽說他並沒罪。望您二位能見見他。”經他這一引見,孝嗣上前叩頭後,稍過片刻稟奏道:“這雖好似飾己之非,但臣在您家時實只知以忠孝二字侍奉主君,別無二心。然而受到讒言陷害,竟被處以死刑,在白刃臨頭之際,因有靈狐冥助,才得以不死,並有幸與犬江親兵衛邂逅。”他便把在那以後跟隨親兵衛鏟除素藤,和這次為報答親兵衛的恩義,在葛飾之戰中救了義通公子,抗擊了強敵長尾景春等事從頭到尾概括地敘述一遍,然後他接著說:“這只是為報一旦之恩,因慮及自身命薄,本不願求榮。但由於犬士們的推薦,被裏見將軍得知,竟無法脫身,便侍奉將軍,做了個頭領。然而若無此機會,焉能參見二位貴人?希您能理解臣所稟報之事,回城後轉奏老管領〔指定正〕 ,臣的冤枉之罪也就可以解除了。這不僅是本身之幸,亡父在九泉之下也會感到高興。此事就懇求二位貴人了。”他這樣請求後,親兵衛也前來對朝良和朝寧道:“請恕某冒昧,聽聽某的稟報。在孝嗣將被處刑之際,是白狐為了報答孝嗣之母的大恩,而變做箙太夫人,愚弄根角谷中二,救了孝嗣免於一死。這是後來才詳細知道的。那時某因故行經武藏,聽到孝嗣冤枉即將被處死的消息,很難過,想看看臨終的情景,而去了忍岡。在他得免於死時,想看看他的強弱勇怯,便因而結了友誼。然而根角谷中二等人以他們的淺見臆斷,說是某用幻術救了孝嗣,以進而惑君,這是從傳說知道的。幻術就是魔法,乃仁人賢者所不為。某曾用伏姬神女所授的神藥救活過不少人。日前朝寧大人死後又蘇醒過來,就是我這神藥的奇功。那些佞人也恐怕會誣陷說是幻術吧。您如懂得這個道理,孝嗣忠與不忠之疑就會解除了。讒言者之舌似劍,三人成市虎,能使曾參之母受騙。不是很可怕嗎?”他毫不客氣地勸說他們使之醒悟。朝良和朝寧這才明白,一同呆了半晌,朝良才開口道:“不知家兄聽了有何想法,我認為孝嗣之言是有道理的。犬江的議論更是令人信服。我等被允許回城後,必向父親稟報。”朝寧也說:“孝嗣之罪乃家父的讞斷,我雖不知,但當時如未弄清真假,便將其殺死,必給後世留下不明之譏。可是因有靈狐的冥助,今得以侍奉賢君,乃彼此之幸,這一點我明白了。”義成聽他這樣回答,稱謝後笑著說道:“再說說三浦將軍父子吧,他們乃阪東數一數二的勇士,卻被犬村大角禮儀僅用三百小兵,便攻克城池,將軍才到了這裏來,成敗不是由於時運嗎?同時也說明靠膂力是不能戰勝義理的。對敗軍的進退由他們自己去決定,不多傷害士卒,此乃大勇之所致,識者必然為之感嘆。況且您們父子並非我的當然之敵,本應早就送您們回去,但因故未能做到,讓您二位知道我的心意,以便今後修好。這也用不了多久啦。”他如此安慰後,義同踧然答道:“領受您的賜教。我這樣說雖然似乎有些自誇,我力可拔山,但難敵仁和義。倘若不讓我到這裏來,焉能詳細領教您和犬士們的大仁大義?對我兒子也是個很好的教育,我很高興。”他這樣表示感謝。義武擡起頭來說:“我日常對仁義二字是很生疏的,如今才知道它的奧妙。它如同雲和水,砍不斷,逐不去。只靠武勇真是太愚蠢了。”他這樣嘟噥著,義成急忙攔阻道:“您們父子的謙虛實不敢當。從今以後如能修好結交,則實感幸甚。”他說著往旁邊看看,然後說:“稻戶翁,您大概在這裏待得很無聊吧?您和莊助、小文吾有舊交;同時此次在行德口的戰鬥中,他們向您報恩之事,我已聊有耳聞。在深川追趕您的驍將滿呂復五郎今天在這裏。怕您們被復五郎殺害,而悄悄用船將您和朝良大人接走的那個策劃者也在這裏。”他說著一指毛野,由充急忙答應著又仔細看了看說:“賢君手下竟有這麽多八行之臣,實令人欽佩。由充不肖,雖並非我一人兵敗,但恨我未能當日就死。雖因其報恩之義未殺我頭,可還有何顏面再回越路!”他很憂郁地如此回答。毛野安慰他說:“您的憂傷雖可以理解,但那時您所救的朝良大人是箙太夫人的外孫,那日他如陣亡,您也一定不想活命。我料到這點,所以設計將您接到此城,並非把您當作俘虜,而是代替莊助和小文吾向您二次報恩。”然後莊助和小文吾也一同安慰說:“稻戶大人,您一時屈節聽其自然被留在敵城,但毫未背棄忠義。因您之賢良,我君才格外予以款待。這也是臣等之所願,請您靜待北歸之日,修日後之好。”由充聽了只是點頭,別無他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