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三六回 政元弄權分正副使 犬江監別借忠良仆(第2/3頁)

卻說親兵衛與照文急忙回到旅店把代四郎找到他住的房間,將方才政元傳達的將軍的旨意告訴他。代四郎聽了緊皺眉頭道:“這雖然很不方便,但你的武勇已名揚京師,不是說‘德不孤必有鄰’嗎?”親兵衛攔住他的話說:“不然,我再次出世,侍奉裏見將軍,這是今春之事,除討伐素藤外,沒有屢次上陣殺敵,無揚名之事,是何人將此事傳到將軍家的?這是可疑之一。同時據說大將軍有文韜武略,想再興古代的騎射之術,但也要因時而議。最近六角高賴叛變,斷絕了進京朝拜之禮,據說將軍想親自帶兵去攻打觀音寺,這是從京裏人處聽到的傳聞。如果是那樣,將軍怎會為觀看並不稀奇的弓馬之術,而將東國的使者留下呢?這是可疑之二。更何況讓我搬到管領邸去住,用他的家人做我的侍者,不讓隨從們與我在一起。這個決定使我更加驚訝。這不是如同把投降的敵人,或有罪的武士,讓其家人看管一樣嗎?這是可疑之三。思前想後,這次逗留恐怕是兇多吉少。你以為如何?”他這樣悄悄地說,照文也低聲道:“我也不是沒有懷疑,但是沒想得那麽深。這如何是好?”他也愁得有些頭疼。代四郎聽了這才明白,瞪著眼睛在想這可怎麽辦,一時說不出話來。親兵衛微笑著安慰他說:“老伯,你不必那麽發愁。他們即使因故將我扣留,我也會伺機設法,回到安房。請蜑崎大人在歸國之日稟報二位國主,並告知盟兄弟與家祖母〔指妙真〕 ,轉告他們請等我回去。拜托啦!”照文聽了忙說:“這個你不說我也曉得。只遺憾不能在這裏一同為你分憂,因為聖旨和公文之故,沒有辦法。你萬事都有神靈保佑,又有智仁勇三德,縱然以利誘也不會背義,即使置於水火之中也定能安然無恙。但還是切望你保重千金之體,早日聽到你的喜信。”親兵衛聽了嗟嘆道:“我心非木石,即使以高官厚祿加以利誘,我怎能跌倒。回想我的七個盟兄弟,都各自受過苦難,曾九死一生歷盡艱辛,每聽他們敘說,令人毛骨悚然。我前因妙椿的妖術而受疑,被派往他鄉,但須臾之間國主便懷疑冰釋,我反而名利雙收,超越其他兄弟之上。此次是否為使我不致產生驕傲,而在歸國路上給我設置一些障礙?這恐怕也是伏姬神女的安排,與日前在苛子崎的海中遇難一樣,都是為了我,能領悟到這一點,就會放心了。”代四郎聽了說:“真是智者之見,畢竟不凡。但在管領邸逗留期間,連一個隨從都不帶,實在有諸多不便,日夜令人惦念。小可無論到哪裏都跟隨著您。”他很著急,可是親兵衛搖頭道:“這也是多此一舉,老伯即使住在管領邸,他不讓我們在一起又有何用?不想到這一點會後悔的。”他這樣一說,代四郎沉吟片刻道:“那麽就時常去管領邸問候您的安否。”親兵衛又加以否定道:“老伯想得太膚淺了。不讓我同隨從在一起,你去問安會被允許見面嗎?這也沒用。”想了他的推斷,代四郎沒了主意,一時默默無言。

這時蜑崎的侍衛急忙跑到房間來,被照文一眼看到,忙問:“汝來此何事?”那侍衛跪下說:“不為別個,日前從苛子崎回國的紀二六,事情辦完,為了跟隨您,又回來了。”照文聽了點頭道:“這也是件奇事,他雖然來了,但也沒什麽可商量的。只能聽聽兩位國主的安否。”親兵衛聽了咳嗽一聲把他的話攔住說:“不,蜑崎大人,紀二六今天來得正好。有這樣一個機密,你們看如何?”他小聲說給他們。代四郎也附耳過去聽著不住地贊嘆,個個面露笑容。這時已是點燈的時候,旅店的女婢提來燈籠放在屋內,然後端來晚飯,請三位旅客用餐。那個侍衛將待走出去,照文把他喚住說:“汝已看到,現正忙著吃飯,待吃過晚飯與紀二六會面。汝吩咐店小二,先安排他用餐,吃過後讓他到這裏來。快去!快去!”侍衛領命,退至他歇息的房間。

卻說親兵衛和照文,與代四郎一同用過晚餐,圍坐在一起繼續談那件機密之事,等待著紀二六。過了片刻,紀二六沒顧得脫掉行裝,把掖著的衣襟放下,提刀來到這裏。他咳嗽一聲沒有進去,在門檻邊叩伏在地道:“大人們一向可好?紀二郎叩見大人。”照文聽了首先答道:“比我意中回來得早。先想聽聽兩位國主的安否,然後還有話講,你到這邊來。”親兵衛和代四郎慰勞了他的辛苦後說:“現正面臨有去有留之際,你來得正好。因有密議要同你談,離遠了不好,到這來。”紀二六這才入內坐在代四郎的旁邊。他又對照文和親兵衛叩頭,低聲說道:“請聽小可稟報。也請姥雪爺聽著。小可前從苛子崎回國,一路順風,向國主順利地稟報完了。關於姥雪爺的錯誤,由於老侯爺的仁慈和妥善吩咐,稻村反而認為是件奇異之事。因此這次經犬士們商量也告知老侯爺,悄悄聽老侯爺的旨意,可是經過老侯爺的考慮,沒把另一份報告交給稻村。因此,國主特別贊揚了姥雪爺的水陸兩次功勞,說等三位回去後再下令獎賞。我一兩天就把那裏的事情辦完,想趕快回來稟報,便請假告辭。這次只是小可只身一人,又乘了停在港口的苛子崎的船,在西行時,有司領命讓犬士轉賜小可路費,也給了那條船的押船人和船夫們不少錢,大家非常歡喜,勁頭十足,又趕上順風,不數日就回到了苛子崎,又去當地領主鄰尾將軍的重臣錦織大人府邸,遞交了犬士們的謝書,同時小可又說了自己的心願,錦織大人很受感動,遂奏明主君將小可留下設法找船。恰好有回尼之崎的海船,坐船也沒花錢,又趕上每天順風,途中也沒多停船。昨日傍晚船至尼之崎,小可立即去浪速向留在那裏的船上的船夫們打聽您的住處。那時天色已晚,只好在船上過夜。今晨從那裏出發,秋日天短,一百來裏的路程,現在來到。兩位國主及闔府家眷全都安然無恙。其他事情大概在犬士們的信中寫著。”他匆忙稟報完畢,從書牘匣內取出兩封道節和小文吾的回信,趨膝向前遞給了照文和親兵衛。二人接過信非常高興,先拜謝過二位侯爺之恩,並對紀二六的忠心耿耿予以誇獎和慰勞,將書信拆開在燈下默讀。在旁邊聽著的代四郎,這時樂得心花怒放,噙著感激的眼淚,離席朝東叩拜,真誠感謝兩位國主的洪恩。他叩謝完畢,親兵衛又把他招至身邊道:“老伯,您先看看這個,在我的七個盟兄弟聯名的回信上寫著這件事,雖與紀二六所稟報的無何出入,但仔細看過再想想實在是意味深長。您先聽聽。”他把那封書信再次打開,小聲讀給他聽。代四郎仔細聽過,又重新叩頭道:“小可有何宿世之緣,得到兩位國主如此慈愛的恩典?真是莫大的幸運。自然是托故主道節之福,同時也是由於七位犬士的關照,才有此幸運。小可有何德,不過是驥尾之蒼蠅,虎前之野狐,如此僥幸真使小可於心不安啊!”親兵衛聽了說:“不僅老伯如此,對兩位國主的慈愛關照,我千言萬語也難以表達衷心的謝意。但願日夜不忘等待報恩之時。”他說完往旁邊看看說:“蜑崎大人,當務之急是你我方才談論之事。還不快悄悄說給紀二六,也讓他知道。”他這樣一提醒,照文說;“是的。”他忙把紀二六喚至身邊,悄悄對他說了那密議之事。約莫說了半晌才完,然後又對他說:“管領不僅隨便地假公濟私扣留犬江,還讓他搬到管領邸去住,不準帶一個隨從,這樣決定大概是有緣故的。如今主仆被分開,留在旅店的姥雪和士兵,即使想打聽犬江大人的安否,或想把聽到的消息悄悄告訴他,也輕易得不到見面。如果推測的不錯,則如同隔靴搔癢,無濟於事將如之奈何?因此我雖想一同留在這裏,為其分憂,以盡朋友之義,然而那樣便不知哪一日才能捧著聖旨和公文回安房向兩位國主復命。那樣不僅不忠,也並非為臣之所願。正在進退兩難之際,汝來得正好。是以犬江大人有個計策,汝代替我留在這裏,但要換個旅店,裝成買賣人,如能出入管領邸,便可找機會進入犬江大人的住所,買通伺候他的奴仆,則不難與犬江大人見面了。那時汝將那裏的動靜告訴姥雪翁們,同時也可把街談巷議和聽到的秘密悄悄告知犬江大人,以為隨機行動的參考。汝代替我的這個任務很重大,要勉力為之。”他悄悄說完,親兵衛又對他說:“紀二六,你為了陪同主人回國,不辭千裏今日來到這裏,又為我之故留在這裏充做他事,似乎不顧汝忠誠之志,然而這不僅是為我個人,首先是對國主盡忠,即代替汝之主人蜑崎大人為國主盡忠,所以也是對汝主人的忠和義。不要對這一點迷惑不清。因此我想,汝打算扮成商人進入那管領邸,沒人引薦的話,守門的一定懷疑,不準你進去。這裏有件東西,是日前從浪速運金銀等貢品來京時,香西囑咐要加強戒備,給我的將軍家的木牌。他日你去那裏想進管領邸時,把這木牌拿出來給守門人看,就不會受阻了。”親兵衛說著回頭悄聲對代四郎說:“老翁,你把那個牌快拿出來!”代四郎回答說:“有,有。”他起身從行李內取出那個木牌遞過去。紀二六接過來揣在懷內,他往後退了退,恭敬地對親兵衛答道:“誠如您所明察,小可本想趕回來稟報國內之事已經辦好,然後陪同主公回國。但是聽您吩咐要小可代替主公為二位國主效忠,對此實感惶恐和感謝。俗語說,瘦馬馱重擔,承此重任雖深感不安,但願聽命。小可明白了。”代四郎聽了很高興,想商量日後的行動。親兵衛急忙攔住他說:“老伯,那件事忙什麽?紀二六從今晚就得到別的旅店去住,不能讓人知道他是我們一夥兒的,事情才能成。同時,扮成商人沒有本錢賣什麽?先把這金子拿著。”紀二六聽了忙說:“不,從國內回來時,有國主賜的金子,此事好辦,倘若不足再向姥雪爺要。”照文聽了說:“那麽汝在夜深之前,就趕快去找旅店。倘若隨從們問你到哪裏去,就編造說有要事去香西府,今晚恐回不來。快快去吧!”紀二六領命,向照文、親兵衛和代四郎說聲後會有期,便往外面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