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九回 顯奇功義俠安冤囚 獻秘策忠良鋤奸佞(第3/4頁)

當下守如對物四郎說:“請勇士且息怒,聽某有話講。你方才的行為舉止、辯難才幹和智慧技藝,都非一般人所能企及,因此某早已猜到你絕非只靠舞刀賣藥為生的無才小人,更使某驚訝的是,你登那棵老樹時,竟已備有繩梯,因而懷疑你是否是越墻偷盜的強人?待用言語進行試探後,你不以己之功為功,而是為人盡力,不圖個人名利,這才使某之疑心自然冰釋。知道你是個清白的義士,但還感不足,不試試你的武功便不能告知機密,同你一道商議。所以偷偷告訴士兵聊犯了虎威。似你這樣年輕的俊傑,雖如此流落在庶民之間,也定是有來歷的武士,因故而一時隱姓埋名。如能將你的本心和真姓說出來,則某也有件大事想同你密議。但這並非某個人之事,而是受了賢明的蟹目夫人的密令。希勇士慨然許諾。”他如此懇切地相求。物四郎見他對自己比方才更加尊敬禮讓,態度也十分和藹可親。仔細聽了後,莊重地回答說:“賢大夫對在下實在有些過獎。古人雲:‘女人為悅己者容,武士為知己者死。’在下雖不肖,但既受到大夫的知遇之恩,當誓死不辭。然而在下大志未成,子道未盡,如參與別人之大事,則是不孝。雖不知所需之事,也礙難從命。請大夫諒察。”守如見他推辭,便反駁道:“你說得不無道理。孝乃百行之本,行以孝為先。善侍親而後才能侍君,善侍君後才能談到對朋友之信。為親而推辭雖不能勉強,但某想你是否因有父仇尚未得報,故愛身惜體,而進行推辭?縱然有此事,以你之文韜武略,也不會有何差池。今若接受某之密議,則某也可為你分憂協力,難道如此還不肯應允嗎?”物四郎聽了沉吟嘆息道:“大人想對在下做說客嗎?即使在下無何宿志,也不能因好名而效荊軻、劇孟之行俠仗義。某前曾辭別了結拜的異姓兄弟,孤身一人來此苦度春秋,還不是為了實現上述之宿志嗎?大人既然這樣說,不妨講講需在下做何事?如力所能及則從命,若無能為力,也請原諒,切莫強人所難。”守如聽了含笑點頭道:“這個自然。那麽就將機密告訴你。但這裏不大方便。”說著往後看看,見有方才被物四郎摔倒的士兵爬起來站在他的身後,便喚他們過來說:“我暫且離開這裏與這位物四郎有事要談。汝等待在這裏,不必隨我前往。有來拜社的或回去的,都要盯著,不得有誤!”眾人聽了說:“遵命。那麽就分作三處,放哨戒備好了。”在他們回答之際,物四郎上前略微施禮道:“各位沒受傷嗎?方才不知是計,請恕某魯莽無禮。”見他如此賠禮,大家搔著頭有些不好意思,內中有人說道:“幸好沒有傷著。與您這稀世的大勇士交手,盡管輸了,也是小卒們的福分。這個見面禮,連骨頭節都疼得要命。”一席話逗得眾人哄堂大笑。

這時河鯉守如同物四郎離開十來米遠,在林間有個戶隱神社,是供奉土地爺的小社,堪稱名符其實進行密議的好地方。推開門登上神壇,二人對面坐下。守如立即小聲說:“想拜托你的這件密事,說來話長,得從頭詳細說起。某這樣說雖然好似貶低友方,但最近小田原的北條氏,威震八州,飛揚跋扈,勢不可當。因此我家管領,前已退出鐮倉,戰爭迄今未止。同時定正〔扇谷〕 、顯定〔山內〕 這兩管領也失和。越後的長尾景春,原是本家之老臣,因其侄修理介之事而懷恨主君,竟與山內家〔顯定〕 合謀,企圖獨立,因此我方的勢力大為衰弱,但我家主君卻看不到這點。同時近三四年來,重用一個叫龍山免太夫緣連的佞人,對他所奏之事無不言聽計從。要問那個龍山緣連的身世,他原是千葉的家臣,名喚籠山逸東太。他在石濱城時誘殺了自胤的寵臣粟飯原首胤度後,逃到下野。爾後又侍奉長尾景春並已得到重用,可是又背叛了景春家。當奪取白井城時,緣連作為主君的使者,攜木天蓼刀去下野赤巖的鄉士赤巖一角家,又從途中逃跑,歸順本家。說是忠告,而實是想以陳述白井的虛實為條件,期望得到寵任。內管領持資父子和我等老臣們均有異議,雖向主君諍諫,但眾議皆被駁斥,還是將緣連留下。並時常召見他聽取其奏議。他本是善於諂媚之徒,巧言令色,能博得主上的歡心,因此日益行寵,無人能與之抗衡,眾老臣都得退避三舍,讓權於他。連蟹目夫人都感到吃驚,她屢向丈夫〔指定正〕 勸諫,主君不但不聽,而且據說他們之間還傷了和氣。某等對此既吃驚又擔憂,不斷勸說她,蟹目夫人是世間罕見的賢惠女人,沒有發展到夫妻反目的程度,不久便與主公和好如初。但有關緣連之事就更無人敢進言,乖乖地甘居下風,不少人討好於他。然而有志之士知道他的底細,他改名叫龍山免太夫,是將籠山的竹字頭去掉,再把逸東太逸字的走之兒和東字刪去了。他這樣做是怕石濱和白井城知道,這種見不得人的人豈能作為主公的心腹?朝野上下都對他恨得咬牙切齒,但卻毫無辦法,反而遭到他的暗算,不少大臣無故被解職去往他鄉。再說從去秋白井的長尾氏悔悟前非,歸順了我主。眾賢臣都祝賀此事,歡呼萬歲,唯有緣連不高興。大概是怕與景春和好,他的舊惡會暴露,於他不利,便妄陳利害破壞此事。主君被他迷惑住,便起了疑心,猶豫不決,良久不能定奪。緣連見有機可乘,便挑撥說:‘景春雖然願意歸順,但他虎狼成性,不久必又反叛。與其將他收歸手下,莫如與北條氏和好,討伐景春,收復上野、越後,主公的勢力便可增強十倍。那時山內〔顯定〕 也必將懼而來歸。此是一舉兩得,勝過假道亡虢之良策。望主君采納此議。’他這樣不斷地勸說,主公遂允奏。也不知照各位老臣,便全權委任緣連作使節去相模進行斡旋。這是昨天降的旨意。恰好持資入道由於疲勞正在相模糟谷的別館休息,不知此事。其他老臣中的忠義之輩,即使有知道此事的也不知這是何故。憂心忡忡雖想進諫,但皆被緣連攔住,不得盡述其衷。蟹目夫人也為此事十分憂慮,縱然想百般規勸,也恐怕被認作是婦人之見,不但不聽反而只會觸怒主公。因無計可施,所以來到這裏,想向多年信奉的北野神進行祈禱,以排憂解愁。不料由於那只獼猴跑了,所以才看到你的智慧和技藝,夫人心裏已有借重你的想法,因此便依你之所求,往越後派密使搭救次團太的性命。若無那個意思,即使請求多少遍,也不會那麽快便降了旨意。於是在回去時對某悄悄說,要試試你的武藝,看看你的膂力和武功是否有萬夫不當之勇,如果確實能夠勝任,再由某向你說明機密,商量進行這件秘事。聽說緣連是在明晨啟程去相模。知道這件事的許多老臣都皺眉,認為不該這樣做。只有大冢的大石父子〔憲重、憲儀〕 ,雖是長尾景春的親戚,但也許是因傾向北條,所以也參與了這件密議,準備派他的家臣仁田山晉五跟從緣連前往。其他作為副使跟隨緣連一同前去的,有前被犬山道節殺了的灶門三寶平之弟灶門鍋介既濟,越杉駝一郎之長子越杉駱三一岑和鱷崎惡四郎猛虎等。緣連是正使,加上四個副使,共計是五員武士,據說還有士兵百名。某所說的密議就是:今晚你要想辦法埋伏在適當之處,只求刺殺那緣連。他如被殺死,則無去相模的使節,其他人都得回來。其中的鱷崎惡四郎猛虎,手持兵器無比驍勇,有三十人的膂力。多年來雖屢立軍功,但其心術奸邪,是緣連的心腹。其次灶門既濟、越杉一岑、仁田山晉五等,武藝雖亦非同尋常,但如緣連被殺,則好似無頭之蛇,必驚慌失措。那時你不要戀戰,趕快脫逃。這樣,即使是大敵當前,也絕無危險。然而若無矢炮,欲專殺他就很不容易。還有緣連的相貌是這樣的,他是正使,一定騎馬走在前邊。你知道這些,如能殺死他,以千金相報。因為突然生此密議,途中順便帶來的甚少,這些就權作明日之費用吧!千萬不能泄露機密。”他小聲說著,趕忙從懷裏掏出用紙包著的十兩黃金和一支火繩槍,贈給物四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