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第2/4頁)

“無關,我是為了其他的事情去調查他的,你也順便可以換換腦筋——當然別讓那家夥知道。”葉空山一臉讓人恨得牙癢癢的高深莫測。

兩天後的夜裏,秋風刮得更加淩厲,地上的枯葉被吹得沙沙作響,預示著冬之神的腳步在臨近。葉空山四肢攤開,躺在捕房裏的那張床上,發出均勻的鼾聲。岑曠推門進來時,看著他憨態可掬的睡相,止不住地搖頭。

“老是搖頭會容易頭暈的。”葉空山依然雙目緊閉,嘴裏蹦出這句好似夢囈的話。

“你閉著眼睛也能看到我的動作?”岑曠大吃一驚。

“我只是聽到了你的腳步聲,然後猜到你一定會搖頭——這是最高級的讀心術。”葉空山說著坐了起來。岑曠哭笑不得,過了好半天才反應過來,把自己這兩天所打探的事情告訴了葉空山。

葉空山面無表情地聽完岑曠的匯報,然後揮了揮手,並沒有予以置評。他穿上鞋,坐在桌子前,也不管桌上放著的饅頭早已冷硬,毫不客氣地張口大嚼。岑曠又是忍不住搖搖頭,替他打來了一杯熱水。葉空山一口氣吞下四個大饅頭,打了個飽嗝兒,舒舒服服地往椅背上一靠:“就是這麽回事!”

“怎麽回事?”岑曠茫然不解。

“我是說,這個案子我基本上分析出來了,”葉空山面帶笑容,“從兇手到作案手法,再到殺人動機,我心裏大概都有數了。只需要等到明天見一個人後,一切就都確定了。”

岑曠張大了嘴,卻說不出話來。她幾乎以為葉空山是在騙她,但看這廝一臉小人得志,以及眼神裏不容動搖的自信,又不像是在說謊。

“可是我什麽也沒有想到,半點兒頭緒都還沒有。”她喃喃地說。

“這很正常。”葉空山寬容地說,“這起案子本來就足夠復雜,可能存在著三重欺騙。”

“三重欺騙?”岑曠瞪大了眼睛。

“是的,總共不過死了四個人——當然不抓住兇手的話,以後或許還會有更多——就包含了三層不同的欺騙手法。就好比一條看起來很短的路,卻藏了三條岔道一樣。只要我明天見的那個人能給我一個肯定的答復,這三條岔路就算是清清楚楚地擺在我面前了。”

岑曠幾乎一夜未眠,反反復復推想著葉空山所說的三層欺騙,卻不得要領。她發現自己的心思的確還是簡單了一些,對於人世間的詭詐所知仍淺。雖然擁有九州絕大多數秘術師都不能擁有的讀心能力,但總感到一身的本事無處施展,就好比眼下,她倒是挺願意惡狠狠地探查一下兇手的精神,可是連個嫌疑人還都指不出來呢。

“這就叫作屠龍之技了。”葉空山曾經在開玩笑時毫不客氣地說。

“什麽是屠龍之技?”

“從前有個叫岑曠的漂亮姑娘,從外面學藝歸來。人家問她學了什麽,她說:‘我會屠龍。’可是放眼九州大地,你能找出哪怕一個人曾經見過龍存在嗎?”

葉空山其實說得對。岑曠悲哀地想著,我的本事大概就很像屠龍之技,雖然葉空山在後面還補充了一句聽起來很像是安慰她的話。

“不過嘛,只要有人能找到龍,屠龍之技就能派上用場,”葉空山毫不謙虛地拍著自己的胸脯,“我就是那個替你尋龍的人。”

岑曠胡思亂想著,天快亮時才打了個盹兒。還沒閉多久眼睛,替她尋龍的葉空山就過來敲門了。

“跟著我,聽聽我怎麽和人說話的,長長見識。”葉空山下令說。

岑曠莫名其妙,但早就習慣了葉空山這些不做解釋的安排。她乖乖地跟著葉空山來到一家很早就開始營業的茶館,和他隔了一張桌子坐下,耐心等候著。茶館這種地方的喧嚷熱鬧並不是岑曠所喜歡的,但為了接觸更多的人族,了解人族的喜好和生存狀態,她在空閑的時候,會盡量往茶館裏鉆。某些時候,單是觀察說書先生評書段子的受歡迎程度,就能大致了解一些人的心態。比方說,講述歷史上的那些風雲人物的野史故事,總能吸引大批聽眾。

茶館裏的人漸漸多了起來,葉空山獨霸一桌,悠然自得地喝著茶。一個相貌樸實木訥的中年漢子混在人流中走進茶館,徑直坐在葉空山對面。

“你來了。”葉空山淡淡地打招呼說。

“別扯廢話了。”對方看來和葉空山早就認識,但神色間充滿戒備,“為什麽找我來?我不是早就和你說過,沒事的時候……”

“有事,而且和你有關。”葉空山也毫不客氣地打斷了他,“放心,我不是來幹涉你的生意的,我只是想要了解一些事情。上個月你是不是接受了寧州血羽會的一樁委托,去謀殺兩個來自宛州的人族玉石商人?”

“沒錯,是有那麽回事。”中年漢子答得很幹脆。岑曠心裏一跳,這才明白過來這個漢子的身份,原來兩個玉石商真的是羽人們花錢雇兇殺害的,自己的看法一直是正確的。而血羽會的名頭她也聽說過,是活躍於寧州的一個幫會組織,勢力相當龐大。由這樣的組織對羽族的敵人發出誅殺令,倒也合情合理。之前查出的文瑞曾和江湖殺手有所接觸的事,多半就是正在和此人討價還價。只是葉空山接下來的那句話讓她一下子就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