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別篇:密醫 七

來紐約之前,我們結結實實地審了大衛三天,憑著“救你一命收留你吃喝順便還幫你查明謀殺案連定金都沒收半毛”這麽大義凜然的由頭,他被迫回答了大部分不管合適不合適的問題。

所以我們知道玫瑰淵是他們家住的超豪華公寓的樓名。

我算知道那些邀請卡是怎麽來的了。

我真心佩服他:“你除了賣假酒,還會入室行竊?喂,那些闊佬住的地方很難闖啊。”

他聳聳肩:“開信箱鎖而已,有什麽!”

但這是一個酒保應該具備的基本功之一嗎?

約伯不置可否。

我們步行了五個街區,找到了一家門面堂皇的禮服租賃店,店員聽了聽他的口音,拼命問他是不是生在新澤西古達鎮,約伯一面用眼神問我古達鎮是個什麽鬼地方,一面動作麻利地找到禮服,進了更衣室。

他換好衣服走出來,我馬上起立倒抽一口涼氣,內心深處發出尖叫:哦,不如變成同性戀跟約伯結婚好了,我不在乎要睡在上面還是下面啊。

他絕對的,絕對的,是我見過的穿黑禮服最帥的男人!回顧多年相識的過往,他每天穿著灰撲撲的便裝貓在吧台後面,那形象和現在的全套禮服之間差距之大,令人懷疑自己是不是瞎了狗眼。

他抖擻精神,端的是玉樹臨風,順便對我拋了一個飛眼。如果我是個女人,一定就地倒下,滾來滾去地要求:“來吧,對我幹什麽都可以,趕緊的……”

我由衷感嘆:“約伯,你直接用美男計就好了。”

“不然你以為我要幹嗎?”

作為一個現實主義者,他具有比長得帥更可貴的品質,那就是毫不自滿、客觀冷靜、勇於改變,這會兒他一邊看鏡子一邊指點:“這兒,給我來一針肉毒杆菌,要飽滿點,皮不能皺,這兒,磨骨術會做嗎?稍微銼下點角度就行……”

這才叫把身邊的資源用到了極致啊!我打電話給咪咪:“整容接不接?”

咪咪毫不猶豫:“最近剛開發了一個全身器官回春系列,效果一級棒,誰有興趣?試用八折。”

拿到邀請卡以及延請名醫打造一個能撐起踢死兔禮服的屁股並不是準備工作的全部,我們需要機會在宴會現場和AFK第一夫人近距離接觸。要近到能在她喝的雞尾酒裏投毒——約伯是這樣強調的。

咪咪那會兒剛剛從“醫學實驗”的工作中脫身回到家,坐在起居室裏大口吃三明治,聽完這個要求嘀咕了一句:“這個簡單。”

他起身去翻他的通訊錄,然後撥了其中一個號碼。

“我有個朋友需要認識AFK的老板娘,弄點東西。”

“對,很重要的東西。”

“價錢?”

“免費救你一命如何?”

“成交。”

以上這段話我們其實一句也沒聽懂,因為咪咪說的是希伯來文,和他交涉的是何方神聖,我真是想都不敢想。他稍後翻譯給我們聽,約伯佩服得五體投地,但徹底把他征服的是咪咪說的另一句話:作為一個醫生,在大量治死人後不得不亡命天涯的漫長時間裏,你他媽不靠學點連鬼都聽不懂的語言,那日子怎麽熬過去呢?

酒會當天我們準時出席,約伯冒充的是某慈善基金會的威廉羅比訊先生,我冒充的是他的同性伴侶。人家查看邀請卡的那一刻我心情很復雜,不知是希望人家放我們過去,還是希望人家質疑我們的身份,但那位女士看到約伯的神情就跟看到自己親爹一樣,點頭哈腰,恭敬送行。

現場陸陸續續地來人,我們一面緊盯門口,一面躲在自助餐台裏大吃。為了這一頓,我們倆早午兩餐都沒吃,無論如何也要找補回來。過了半小時,約伯忽然把手一甩,說:“來了。”我循聲望去,我們要等的人剛好從貴賓通道出來,身邊簇擁著保鏢、仰慕者和一大群各路馬屁精,眾星捧月,無損她絲毫的光輝。她穿了一件純白色的絲質長袍,無腰無袖,沒有戴任何首飾,頭發盤起,濃密得猶如雷雨前的烏雲。這身打扮像雅典神廟的聖女一般素凈,但在場的所有男人都體會到了鼻子一熱,血液奔騰而來又呼嘯而去的錯覺。

我們站在演講台前方,約伯神情泰然,開始活動手腕,踢腿,左右扭脖子,根本是在做跟人打架前的熱身。你是要把人家按在墻上強吻嗎?

瑪利亞離我們越來越近,我目不轉睛地看著她,大腦裏一片空白,感覺這女人艷得邪門,似乎能蠱惑人的神志。

幸好這時約伯冷冷地咳嗽了兩聲,我回過神來一看,好嘛,熱身效果不錯,身體姿態舒展優雅,天賦本錢之外,咪咪和我聯手特調的“肌肉先生”激素雞尾酒很給力,它讓約伯的皮膚和線條自然呈現出健美運動員塗油之後才有的狀態,絕對是一等一的雌性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