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4章 不沉石舟（一）

風暴之夜旅店的談話之後，當防偵測結界撤下的時候，威廉又變回了那個玩世不恭、整天到處“閑逛”的大法師。他將自己的思慮和想法深深的隱藏在這個面具之下，只把錯誤的印象展示給旁人。

到底哪種狀態才是真實的？或者在那次談話中出現的不過是威廉大法師的另一張面孔？畢竟他是以變形能力而著稱的，對身體相貌、肢體、肌肉的控制能力無人能及。西格爾咀嚼著別人說的話，希望能像吃甘蔗一樣分辨出甜水和渣滓，但事情沒他想的那麽簡單。

在溪木鎮又過了三天之後，摩拉之巔的矮人來了。作為會議的舉辦方之一，摩拉之巔派出了足足六十人的隊伍，浩浩蕩蕩從鬥篷大道趕來。它們用巨型的蜥蜴拉車，並安排重裝士兵在兩旁護衛。

溪木鎮遠離摩拉之巔，但這裏的人們都聽說過矮人的強盛與風光。他們不知道矮人在與地精世界的戰鬥中遭受嚴重損失，只曉得人類在與精靈的戰鬥中勉強平手，而矮人依舊強勢，所以紛紛出來觀望矮人的隊伍。城墻山脈特產的巨大蜥蜴令他們興奮不已，那些手持矮人矛斧的精銳士兵更是讓他們激動。

只有西格爾和威廉看得清楚：這支隊伍中沒幾個矮人長者，最大的年齡層次不過中年，也就是兩百多歲左右。在矮人社會中，這個年齡階段的人應該是戰士的主力，但作為使節實在是太年輕了。

他們的裝備也不是最精良的，甚至不能做到每個人都有魔法盔甲，武器也有很多只是普通的精致品，還算不上魔法武器。可這究竟是真實的情況還只是表象，西格爾拿不太準。鑒於摩拉之巔和海姆領目前緊張的關系，這兩者都有可能。

他們在溪木鎮圍墻外停了下來，但是蜥蜴騎士們並沒有下來。領頭的一個紅胡子矮人從背後的包袱裏鄭重拿出一個用紅布包裹的號角，放在嘴邊用力吹響。號角的聲音非常洪亮，但音調卻極為低沉。矮人用的力氣越來越大，那號角的聲音越來越低，然後人類的耳朵就聽不到了。

西格爾能感受到空氣中元素的震蕩，所以知道那個號角仍在傳出聲音。這種震蕩遇到地面毫無反應，可傳到水面上的時候卻引起了水元素的共鳴。海浪和海濤的力量也加入進來，讓這股震蕩變得更強，傳得更遠。

過了沒多久，海平線上傳來了另一陣號角聲，富有節奏的變化，就像是在說話一樣。摩拉之巔的矮人停止吹號，重新把號角用紅布包裹起來，鄭重裝好。他們繞開鎮子大門的位置，向溪木鎮北側的山崖走去。

西格爾也聽到了海盡頭的動靜，於是眺望過去。在碧波萬頃的水中央，一個海島般的龐然大物正從水底升起來。“該死的矮人！怪不得我怎麽也找不到，原來不沉石舟是在水下面！我們完全被它的名字誤導了！”威廉大法師嘀咕著。

不沉下去並不意味著一定要浮起來，西格爾腦中想著，但他沒必要說出口，自己不也沒想到這種可能嗎？不沉石舟一定常年呆在水下，就像是一塊移動的珊瑚礁一樣。現在它浮出水面，還能看到表面層層疊疊的珊瑚、海葵、海星等生物。大量的海水順著凹凸不平的表面流淌，聰明的魚抓住這最後的機會借水路逃生。西格爾看到一只鯊魚被困在珊瑚礁上，用力做著垂死掙紮，折斷的珊瑚在它身上留下無數流血的傷口。

就在掙紮的鯊魚旁邊，西格爾看到四個矮人正擡著一只足有三米多長的號角，而吹號角的矮人體型“敦實厚重”。已經沒有更好的形容詞來描述這個矮人，相信也只有那樣的體型才能吹響這個龐然大物。

不沉石舟沒有風帆，在海水中移動的速度卻一點都不慢。在逐漸向岸邊靠近的時候，西格爾看到有矮人陸陸續續走到它頂上去，開始處理被困住的海洋生物。他們將大部分魚都扔回到海水裏，並且拿鶴嘴鋤和鏟子清理出一條通道來。

靠近了之後西格爾才看清島上的建築。不沉石舟上建設有兩座突出的城堡，雖然並不算高，但依舊是矮人那種堅固、厚實的建築風格。在水下行動的船肯定不會有可開啟的窗戶，而矮人用透明的水晶作為觀察口安裝在城堡上，現在正有矮人工匠負責清理上面附著的生物。

不沉石舟根本無視海岸線附近的高低起伏，一路碾壓著礁石和海床就沖了過來。它掀起的浪花還不算什麽大事，溪木鎮近乎環形的海港能夠阻擋大部分浪湧。不過海島沖撞地面的震動卻不是那麽好辦的，這幾乎是一場小型的地震。

溪木鎮的房屋為了抵禦海風都還比較結實，但建設在山崖上的雙層海港遍布著各種吊車，它們在地震中晃來晃去，導致吊臂上的重物不斷甩動。底層海港的人大聲喊叫：“快躲開！要出危險了！”操縱吊臂的人則用力向上拽，希望趕緊能把貨物收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