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9章 瑪卡布噠（二十四）

弓箭手瑪娜也過來幫忙，和西格爾一起共同攙扶著獨眼老人，成為跨過船舷的最後乘客。半獸人哼克抽回了船板，並用刀砍斷最後一根纜繩。西格爾將老人放到甲板上，交給瑪娜照顧，然後便走到船頭副桅處解開捆繩，展開風帆。

承載著眾人希望的船帆在夜色中顯得潔白而美好，在風的鼓動下舒展開來，伴隨著“噗嗒噗嗒”的抖動聲，如同一面勝利的旗幟。隨後木制副桅發出輕輕的咯吱聲，然後槳帆船微微晃動，在黑色的水面上劃開波浪的縫隙，開始緩慢前進。

精通了裝死技能的渡鴉重新飛上天空，充當導航員。為了看得更遠更清，西格爾為它施展了黑暗視覺咒語。不同於城市，在同樣的光照下海面上的事物更難觀察，尤其是隱藏在水波下的礁石和淺灘。渡鴉飛得很低，並一直保持在船頭附近盤旋，試圖找出一條可以通向廣闊洋面的安全水路。

西格爾調整風帆的方向，大致讓船頭對準航道，然後將操縱三角帆的繩索固定。他還有任務沒完成。法師三步並作兩步來到船舷旁，掏出火焰法器，置於左手掌心之上，對準不遠處的造船廠念頌咒語。三只火鳥從手掌之間出現，歡叫著跨越水陸之間的界限，向岸邊飛去。隨後西格爾全神貫注，盯著火焰戒指，再次使用召喚法術，但這一次他決定調用自己能承受的最強大火焰元素之力，在離開瑪卡布噠之前盡情發揮魔法的力量。盡管在海面上做調用火元素這件事困難重重，但專為火元素進行溝通而設計的法器幫他穩定了這種精神鏈接，剛剛召喚的火鳥也讓法師對施展更大威力版本的咒語提供信心。三只火鳥似乎有所感應，又掉頭回來，盤旋在船舷一旁。

一道白色的光芒從虛空中出現，如同將太陽的光芒壓縮成一個點，體積雖小，但是更加光炫奪目。白光瞬間照亮了整側船舷，甲板上的眾人紛紛用手遮住眼睛，好多人雙眼湧出了淚水。西格爾卻並未感到絲毫不適，只覺得法力充盈，魔法帶來的狂喜愈發高漲，念誦咒語的聲音越來越響亮，最終變得如同巨浪蓬勃翻湧時的咆哮，又像是雷霆風暴在空中激蕩回響。白色的光芒擴散成一團火焰，將三只火鳥一口吞了下去，隨後顏色開始變深。從白色至淡金、從橙黃到正紅、最終由深紫轉成黑色。不管是奴隸還是角鬥士，都被船舷邊半空中熊熊燃燒的黑色火焰驚呆。盡管無法從這團黑火中感受到一絲熱量，但他們靈魂最深處卻有本能的恐懼，好像明白任何未做保護而接近著團火焰的東西，都將會被這凝聚的高溫燒成影子，連殘渣都留不下來。

咒語接近高潮，黑色的火焰開始塑形，它陸續長出了尖嘴、雙翼和帶著五條長羽的尾巴。這是一只黑色的火鳥，但西格爾內心突然明悟這火鳥的名字，即為黑鳳。

根本不用法師下令，黑鳳直撲造船廠而去。它口中吐出紅色火焰，將木制船塢點燃，那動作姿態和渡鴉巴隆一模一樣。“或許這就是變大版的魔寵”，西格爾雙手扶著船舷，興奮地想著。法術的效果遠超預期，原本是意外之喜，但是西格爾卻從一開始的興奮中逐漸冷靜下來。拋去火焰法器的影響，法師客觀的計算了自己掌控元素能力的極限，發現根本不足以支撐這種能量水平的召喚物。冥冥中又有幹擾命運的事情出現，以各種方法暗中幫助西格爾。

他現在越發確認這一點：發生在他周圍的事情不正常。這是一種直覺，就連西格爾自己也解釋不清楚。他向神的祈禱從來得不到回應，但是卻每每化險為夷，心想事成。他覺得自己前進的軌跡早已被一支無形的筆畫出了路線，一路保駕護航。可是這樣的感受糟透了，一方面他很清醒地明白勝利和生存下來是多麽重要，另一方面卻又產生了不勞而獲的負罪感。更令他擔憂的則是另外一點，他不敢想象這條規定好的路線通向的終點是什麽。是光輝燦爛的勝利，還是淒慘破落的失敗？如果不能獲得命運上的自由，他又有什麽力量阻止自己滑向可能無法更改的失敗？

“希望命運之神能夠聽到我的疑惑，為我指出自由之路。”西格爾出聲祈禱。之後他想了一下，修改了禱詞：“願世間的神靈，不管是新神還是舊神，能聽到我的祈禱，解答我的疑惑。”

就在他雙手合十，剛剛念完禱詞的時候，瑪卡布噠發生了異變。從城市中心的位置，一道足有十米粗細，呈現粉紅色的光柱直竄入天空，狠狠紮在漆黑的夜幕裏，然後從最高處開始向四面八方緩慢擴散。靈能視覺中，可以看到整個城市上空的結界變得非常不穩定；偵測魔法顯示，各種魔法能量的波動比龍卷風中的氣流還要無序和狂亂，西格爾幾乎能聽到它們正在歇斯底裏的大喊大叫。很明顯粉紅色的光正在侵蝕城市的魔法結界，並用自己的規則改寫陣勢的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