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79章 城墻山脈(十七)

眾人的視線都集中在王子殿下身上,他們清理好大床,給裏斯醫師讓開空間,然後安靜的等在外面。醫師是一個精神矍鑠的中年人,他扛著藥箱急匆匆的進入大帳,然後又把裏面圍觀的騎士們驅趕出來。“都出去,這裏沒有你們的地方。”

王子周圍終於有了新鮮的空氣,裏斯在精心的服侍他。沒有傭兵和“外人”在眼前,托德伯爵的臉色變得非常陰沉,他一聲不響地換上了備用的鏈甲衫和鐵手套,裝上佩劍,守護在殿下身旁。在他身邊,只剩下最後一個晨曦守衛,還是實力最弱的一個。他被安排留守營地,專門看護王子等主要貴族的食水安全,這才避免在山洞中死亡的命運。

“王子氣血有虧,暫無生命之危。”醫師檢查了之後,對托德伯爵說道。“我可調配生血之藥,但需要時間才能見效,我擔心拖延會損他之內臟。故需給殿下輸血,以求盡快治愈。”

“輸血?這是什麽意思?”伯爵問道。

“即將他人之血注入殿下體內。”西格爾醫師回答道:“血液中有人所需養分,可盡快補充損失。”

伯爵聞言大怒,唰的一聲把劍抽了出來,架到了醫師的脖子上,嚇得他立刻跪下。“你安的什麽心,竟想汙染王族血脈?你是覺得此劍不夠鋒利嗎?”

裏斯醫師全身顫抖,雙手合十告饒道:“請勿誤會,伯爵大人,我絕無此意。在營地裏,有一個人亦身具王族血脈。盡管埃文之姓氏不是繁星,但他確為國王之子。”

埃文此刻正在營帳內取醫師的繃帶自行包紮手臂的燒傷。即使沒有擡頭,他仍可以感覺到其他人的目光集中到自己身上。這樣的目光在他的一生中早就習以為常,作為一個“金葵”,這種注視是對我的祝福,傷不了我——他這樣自我安慰道。不過把我的血輸入埃文體內?我也在不久前被血魔法師抽取了身上的大量血液,可誰會關心?私生子只能在心裏這樣想,他知道自己的利益在哥哥面前毫無意義,正如這件事情其實一點商量的余地都沒有。“我沒問題。”埃文頭也不擡,平靜的回答道。

伯爵的劍稍微往上擡了一點,但是仍在醫師的耳朵旁邊。他思考了一下,然後問道:“除了這個之外,就沒有其他辦法了嗎?”

“急切之間這個辦法最有效。”醫師點點頭,然後又對伯爵說道:“對王子也最安全。”

“那就這樣吧。”伯爵把劍收起來,讓醫師站起來。然後他轉身對埃文說道:“王國需要你的服務,殿下也是。”

王國總是需要一個私生子的服務,埃文心裏想著。他伸出手臂,露出蒼白而虛弱的胳膊,暗青色的血管清晰可見。“醫師先生,你看著用吧。”

“請所有人離開,這也包括您,伯爵大人。”醫師一邊在胸前用力揉搓雙手,一邊低身行禮並說道:“營帳內只留下兩位王室血統就可以了,避免發生汙染。”

晨曦護衛一步未動,仍然堅守在王子身邊。醫師走到他面前,毫不客氣的說道:“手術的時候,我的刀就在他脖子上,若我要傷害王子,你也是來不及救的。你留在這裏毫無用處,還會危害殿下性命,何不速速退開!”

年輕的晨曦護衛不知所措,他還沒有獨自執行任務的經驗,這裏也沒有隊長可以下達命令。他將詢問的眼光投向伯爵,也沒有得到任何回應。醫師不斷催促他,問他能否承擔治療出錯的責任。這個晨曦護衛只好妥協,“我會守在營帳門口”,他只能這樣說。

“別讓人來打擾我們。”醫師說道:“除了治療之外,所有的事情讓他們都去找伯爵。”

晨曦護衛手持長槍,站在營帳之外,裏斯醫師往外看了一眼,然後關上了帳門。“躺在地上,把衣服掀起來。不論有什麽感覺都不要亂動。”

埃文掀起衣服,可以看到他的身上遍布傷痕。他的劍術並不是憑空掉下的,而是憑借艱苦的訓練逐步獲得。在繁星王國的首都,只有長劍是他唯一的兄弟。憑借這鋼鐵兄弟的幫助,他擊敗了一位又一位劍客,不過也在身上留下了一道又一道傷口。有刺傷、砍傷、切傷、錘傷還有爪痕、齒印,層層疊疊錯綜復雜,就像是被塗鴉的地圖一樣。縫合的痕跡又細又密,基本上不到一處完好的皮膚。

看到衣服下遮掩的傷口,即使是裏斯醫師也倒抽一口冷氣。

“有這麽誇張嗎?”埃文吸吸鼻子,用嘲笑的語氣說道:“只要我的臉依舊英俊瀟灑,身上的傷口又能礙到什麽事?”

裏斯嘴角抽動,露出一個詭異的笑容。他打開藥箱中的一個精致木頭小盒,裏面鋪著灰色的海綿碎片。在盒子的底部,幾個手指長短粗細的蠕蟲正在休眠。醫師小心翼翼的用鑷子挑出一只,放在面前仔細看它細密的牙齒和尖銳的刺針。蠕蟲受到打擾,不安地扭動身子,黃褐色的液體在他半透明的皮膚下流動。